儿时的同学发在微信圈里的一张黑白照片,童年的我们在乡间路上嬉笑。这张泛黄的旧照片一下拉开了我记忆的帷幕,往昔屡屡再现,仿佛昔日重现。
我离开家乡已二十多年。虽然这中间每年都会回去一两次,但家乡城市化进程节奏很快,一切日新月异。对于记忆中家乡的印象却越来越稀薄,正是这照片勾起了我对家乡那些道路的回忆。
以前,村口有一条通往街市的路,路的两边矗立着两排钻天的白杨树,白杨树长的雄壮,笔直且伟岸。站在路的这头儿仰头向远处的尽头瞭望,可以看到一条由宽到窄,由蓝天和淡云做路基,白杨绿色的枝头为两边的路界,清明通透路伸向远方天空,引起人无限遐想和向往。
每年夏季,学校老师会组织全校学生到街上电影院看两场电影。这种时候,是我们最开心的时候,同学们穿着干净齐整的衫裤,排着整齐的队伍,走在宽畅的石子路上,兴奋的叽叽喳喳,开心的不得了。这时,老师会起头和我们一起唱起《让我们荡起双桨》、《中国少年先锋队之歌》……。同学们昂首阔步,歌声嘹亮,满心欢喜的歌唱锦年素时。欢快的歌声萦绕在田间地头,随着金黄麦浪荡漾,盘旋在头顶那条碧蓝清澈透明无比的让人充满遐想的天空之路上。
家门口有条通往村口的街道。 夏天,路被两边院墙里伸出的茂密的枝叶遮蔽,细碎的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街面上,影影绰绰。阵阵微风掠过,树叶沙沙作响。早晚,炊烟袅袅,萦绕树间,驴嘶马吼,鸡鸣狗叫,圈在(juan)圈里的猪哼哼喊饿,槽边的羊咩咩要草,禽畜的叫声着不绝于耳,其间夹杂着高呼小叫的唤儿归家吃饭声,声声不断,繁盛的生活气息浓烈的充斥着盛夏时节,有生命气息的鸣叫声把生活律动成一篇和谐的乐章。
晌午,大人们就会到路旁的树荫下休憩,女人抽空做针线活儿,男人抽着旱烟扯闲篇儿,看门的花狗追逐在幼童身边蹿跳。雨天,街道常会被暴雨淹没,泥泞不堪,雨后路面满是深深浅浅的车辙和脚印,泥泞的沟槽里蓄满了雨水,隆起的粘泥七扭八歪,包包块块,疙瘩流星,仿佛是不平整的秧田。这些脚印和车辙在雨后被太阳暴晒,风干,慢慢定型了,街道会变的崎岖不平,坑坑洼洼,小推车走过会被颠簸的响声不断。路经过一段时间的碾压才能恢复平坦开阔的模样来。
通往学校的路要比家门口路要宽很多,路两旁栽种着的柳树、榆树和沙枣树,把道路两旁的庄稼和水渠隔开。阳春三月,莺飞草长,路旁的树木吐露新芽,树下、渠边、地头儿一片生机勃勃,花草争相吐芳,晕染出满目绿意。春深柳绿,放学的孩童们折一条柳枝,截出一段直流光滑的,剔除柳芽,顺着一个方向由上到下拧几下,抽掉中间的白色枝条,稍作加工就成了一枝柳哨,柳哨粗细不同,吹出声音高低有别,孩子们玩儿得十分的惬意。有时,男孩子从柳树上悄悄捉来毛毛虫,用它吓唬小女孩,搞些恶作剧。
夏季,路边的水渠极速流淌着夹杂着泥土的黄河水,水面上漂浮着一些柴草和浮末,放学归家的孩童们会根据民族,居家的方向不同逐渐分成两队,一堆儿又在宽敞的大路上嬉闹,一队排列有序的走在水渠另一边的小道儿上,边走边相互用小土块儿打水花,土块儿在水面滑行跳跃两三下飞溅起的不少水花才跌落水中,这么漂亮的伸手在孩子中引起一片哗然,各个争先恐后跃跃欲试。有时两边的孩子闹起了不愉快时,双方都很团结的编排四六句相互挤兑,有时吵急眼了便对骂起来,叫骂的最狠的是叫对方父母的名字,被喊到父母姓名的小孩一时嘴拙,不知如何回应,便着急难过的哭出声来,父母的名字在每一个孩子心中是圣神不可侵犯的,若被同龄孩子喊叫出来,仿佛是被辱骂贬低,弄的心里很难受但又无计可施,便放声大哭。对方看到这情形便闭嘴,偃旗息鼓,默默前行。
秋天到了,这条路上走着的全是收获的人们——大人拉着人力载满沉甸甸的稻谷,小孩协助推搡着车子前行。场院上堆满了粮垛,田地里被割倒的谷物一堆堆,一簇簇和大地相拥。路边已经覆盖了薄薄一层的黄褐色的树叶,从树上漂落下来黄叶,为这条曾经难堪的小路铺上一层厚厚的金黄的地毯。丰盛的金秋逐渐衰落为萧瑟的枯黄,大些孩子会担负起一些力所能及的责任,放学后会在路两边揽一些树叶回家喂羊。
寒冷的冬天是冬藏之际,人们便窝在家中很少出门。寒风凛冽,空气清冽,这路上行人稀疏,行迹了了。一场大雪后,到处白茫茫一片。早起出门的人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来往的人会踩着已经踏开的小道儿走,积雪被踩在脚下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在这安静萧索的旷野,这样有节奏的“咯吱咯吱”声,显的既特别又悦耳。
如今,家乡的土路都变成了沥青路,宽敞平整,沟渠多已被填埋,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矮矮,此消彼长的商业楼房,充满生机的绿色和灵动的黄河水已被现代化商业文明的浮华掩盖的萧索,纤弱。
儿时的青梅已枯黄,竹马亦不再挺拔。来时的路已无处安放,通往远方的路却渺杳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