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爱与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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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一位热衷码字的职业女性,工作和家庭双肩挑,总感觉时间不够用。

写字最怕不得不中断。正当文思泉涌不吐不快,抬眼一看到了做饭时间,只得起身转战厨房,那滋味宛如被生生从爱人怀抱中拽离,真真千般不舍万般无奈。这厢一边切着菜一边还推敲那句的用词,接下来又该怎么行文,灵光一闪想到一句便即刻要洗了手去记在手机里,若丢了一晚上都会神不守舍,用那位的话说是“像有了心事”。没办法,年轻时何需如此心心念念,如今记性差了许多,只好以勤补拙。

作文则时感苍白长恨辞穷,偏是个对文句比较在意的人,肚里没多少货还穷讲究那种。尚无巧手织锦绣,至少平顺素衣衫。我试图抓捕每一个错别字,思索每一处标点符号的恰当与否,尽可能精练形容词,删去过于口语化的语气词,贴切使用比喻,避免指代前后重复......每一篇文章就是自己亲手烹制的菜肴,我没上过新东方,呈不上玉盘珍馐让人唇齿留香,但稍微用点心,不过分重腻,不焦不糊,不将糖当成盐,做一道清淡可口的小菜,还是有可能的。

所追求的,无非是三五年后再回头还能微笑,不至于羞赧得宁愿那些都不是自己留下的痕迹。水平有限无可愧心,至少当时的我是真诚的。

于是我写很短的东西也太慢,不免会为一个词卡顿良久,一气呵成的时候也有,但不常有,想是天赋灵气皆羸瘦之故。乃成,必须通读三两回,增了又删,酌了再改,自己打量着没有碍眼的疤疤癞癞,才好放心。不止一次地告诉自己,和别人比不了质量,更不能去拼数量,以我的素质,一周两更是上限,不能再多。

要上班煮饭,要除尘洗衣,这样的我时间自然不够用,便只好把逛街化妆追剧淘货美容健身等等一应生活非必需,统统当成海绵里的水,挤出来全滋润了键盘。我变得对时尚非常迟钝,不少新鲜玩意儿都从小姑娘处才听说,这座城里的新颖去处不曾有我的贡献消费。一放假不寻思去哪儿拍美照,只开心着有整段的时间写字,朋友圈平淡无奇,除了文还是文。

可这样的日子又是多么丰富充实,大概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解况味。我们几乎不和身边的人谈写字,偶尔被提及便急急摇头摆手以证“清白”,唯恐和什么标签画上等号。这实在不是一份答卷,一桩事业,这是多么私人的事情啊!我们是一个特殊的族群,热衷与内心对话,是不写会死星人。我们自顾自地往外冒着泡泡,不循规则,甚至毫无美感,只贪图倾吐的痛快。如此自我利我的行径,能免遭不屑已经偷着乐出鼻涕泡了,哪里还敢去招摇四邻叨扰八方?

我常常痴想古代文人真是好命,千年来考取功名为天下第一正道,于是以手不释卷而远庖厨而不事稼穑,手无缚鸡之力也能收获满满的崇拜。上等人家的翩翩佳公子更有那“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浪漫红颜的纤纤素手抚慰着相公青灯古卷下的寂寞枯坐,崔莺莺于张生,白娘子于许仙,狐仙花妖于聊斋书生,都没少用磨墨添香的诱惑。而中下人家的读书人,但凡有志求取功名,为妻者必竭力相扶,种麻采桑,躬耕纺织,暖衾热汤好生伺候,任劳任怨地做着田螺姑娘。

可惜能幸享此等洪福的都是男人,而且是百年之前的男人,他们全都未曾领略过今天的世界。而我既不能穿越过去做一回这么四体不勤的男人,就不好再抱怨时间不够用。正因为有了那些忙碌工作和琐碎生活,如我一般的女人才有幸滋生出属于纯我的热爱,而免去了不得不寻一位男人为之“添香摇扇”的依赖。

于是我的幻想更趋实际。忽然拥有一周的空白,远离工作,家人们最好都出去度假,独我留守。拿出半天时间采购塞满冰箱,食物都选半成品,过程简单加热即熟,我是不拒绝泡面的。解决了后顾之忧,终于可以不舍昼夜,饿了才吃,困了便睡,没人催促提醒,无事挂念萦怀,如开怀畅饮般的痛快。

这样的日子甚是难得,又幸亏难得,不然没养出一分气质,却先憔悴了容颜。我可以视钱财如粪土,可无法视美貌如草芥,活得漂亮,首先得自己照镜子时欣慰。

我转而祈祷科技日新月异,快快让智能机器人走入寻常人家,全方位解放我等家庭妇女。能自助采买,做饭保洁,按摩陪练,总之我不愿做的他都能做,而且做得更好,让我有理由甩手。要是有自定义功能就最好了,那么我该选择哪一款呢?裴勇俊式,张嘉译式,还是胡歌式,王凯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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