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努力”和“奋斗”成了迂腐和不懂生活的代名词。若是和朋友说聊起努力工作或通过学习提升自己,你怕是要成为饭桌上最受冷落的那个无趣的老人。
“别和我谈理想,我的理想是不上班”。若能一个人把这句话甩在老板的脸上,然后留下一张写着“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纸条,头也不回的走出办公室,去环游世界,他一定是今天朋友圈收到赞最多的那个人。
然后呢?
在你充满羡慕的点下那个赞之后的几个月后,你还会过关注他的近况吗?
是花光了口袋里的钱,不得不赶紧去找个工作?还是放下面子打通父母的电话请求帮助?还是自力更生找个地方开了个小店辛苦的经营?还是回到原来的城市,为下一步的去向一筹莫展?
不,你不会关注这些,因为这些后续的故事属于眼前的苟且,没有诗,也没有远方。这些事太无趣,太现实,你的注意力早已经被下一个环游世界的朋友吸引走了。
贰
诗和远方很美,不是因为他们本身很美。
田野哪里都有,为什么远方的田野就是美的?因为它和放弃相关。
放弃对我们的诱惑太大了,但我们因为不得已,不愿意坚持又舍不得放弃,才会那么羡慕放弃的人。
“放弃这么好的事业去远方,你真的太有勇气了!”
我不这么认为,没有什么有勇气的放弃,只有有勇气的坚持。你可以说放弃很美,放弃很自由,放弃很让你羡慕,但请你不要说放弃很有勇气。
就像豪斯医生跟他那位为了“有尊严的死去”而放弃治疗的病人说的那句话:“狗屁!哪里有什么有尊严的死去,死就是死,什么都没有。只有有尊严的活着。”
我们都面临放弃的诱惑——时时刻刻。想放下一切压力和重负,想放下枯燥的学习和钻研,想放下每天重复的工作和责任,但放弃说起来那么难听,于是我们找到一个更好表达——
这不是我想要的苟且,我的理想在远方。
只是把放弃披一件更好听的外衣,然后拼命让它听起来更理所应当。
叁
旅行从来不是理所应当的事。
《人类简史》的作者赫拉利在TED演讲中说到,每一个时代的人都会虚构出不同的文化和需求,形成潮流,并让同时代的人相信这是理所应当的“人类真实需求”。
当皇后不开心的时候,古埃及的法老一定不会带她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而会为她修缮一座豪华的宫殿。
我们认为许多老人不爱旅行是老旧、是不懂得生活。其实只是因为现代社会的主流阶层是一群读书读的太苦、被填鸭式教育压的喘不过气来、终于有一天拥有了自主支配时间和金钱的权利而疯狂的想要弥补自己“没玩够”的童年的人。——没有什么生活方式是“本来”就应该这样的。
旅行的意义在于开阔视野?
有句话这么说:身体和灵魂,一定要有一个在路上。我们要么在读书,要么在旅行。
而实际上,认为放下一切去旅行的更有意义的人,远远多于认为放下一切去读书具有意义的人。
原因是:读书是一件很可能比人们正在从事的工作更辛苦的事,而旅行则要轻松有趣的多。
所以相信我,旅行只对于少数人具有人生意义,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只是出去玩玩,晒晒朋友圈而已。
肆
需要强调的是:我从来不认为旅行是坏事,而实际上我也保持着一年两三次旅行的习惯。
我所反对的,是把“生活不只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的田野”这句话,曲解成“生活不应该有眼前的苟且,而应该全部是诗和远方的田野”的人。
去远方,可以作为一次奖励发放给自己和家人,可以作为调整身心的工具,但绝不应该把它作为生命的全部意义,得不到就郁郁寡欢。
无论生命真正的意义是什么,赚钱养活自己和家人,并通过学习不断提高自己的身价来至少抵御通货膨胀带来的收入收缩,才是生活真实的面孔。
这很不讨喜,很无趣,很让人沮丧,但这却是无论谁也绕不过去的真实的生活。
即便是那些在丽江古城开个咖啡馆或者杂货店,或是那些脚步不停歇的旅行摄影师,当你近距离看他们的生活时,你看到的依旧是生意、算计、讨价还价和不断学习,而不是社交网络中看到的蓝天白云。
人们大可以“有勇气”地放下一切责任,向往远方,备着双肩背包坐上大巴奔向丽江的青年旅社;或是喜欢“慢生活”,问家里要钱去香格里拉开一间无所谓是否盈利的小店。
但若干年后,当他们已经快要步入中年,看着身边的人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中不断提高自己的身价,或是把自己的生意经营的越来越好,不在意物价的上涨,每年奖励给自己的旅行品质越来越高;而自己的收入还是维持着当年的水平,出门依旧是住青年旅社参加穷游团的时候,大概也只能感叹自己怀才不遇、生不逢时吧。
人总要分清楚什么时候读诗,什么时候去远方,什么时候慢生活,什么时候暂时放下,然后,什么时候回归到无趣却必须面对的眼前的苟且。
因为你想不回来,贫穷却会漂洋过海去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