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敏
忘不了故乡,今年梨花放,染满小山岗,我的小村庄。妈妈坐在梨树下,纺车鸣鸣响。我经常爬上树枝,闻那梨花香……
记忆里,故乡是一杯醉人的。酒醉,流下两行滚滚的泪水。而酒香散尽的过程,让人永生永世也不能忘,给我血肉的故乡。我总是想着如果有一天我们都忘了,我们全部都离开了,流浪。我们的故乡以后又将是怎样的模样?草大概要用五年时间才可以长满被人踏平的院子,风四十年吹旧一扇门上的红油漆,蛀虫要用八十年的时间把木梁蛀空,雨八十年冲掉墙上的泥皮,蝼蚁大概用一千八百多年才能毁掉墙根。老一辈、少一辈几乎用一万个日子忘却一条乡村路,又何况是那重重的故乡呢?可见,生活在故乡上的人们,即使一辈子没有搞出个大名堂,也算不得庸庸碌碌。村庄是永远的,故乡是永恒的。像一棵树,站成了永恒!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我如金匠,日夜锤击敲打着思乡之情,只为把思念的厚度变为薄如蝉翼的金饰,好随意带之身旁。不要问我如此眷恋?是故乡给了我整片天空,好让我自由来自由去。我知道,我享有的是一份深沉宽广的爱,是它将我栽成了一株恣意生长的蔷薇。我知道,我很知道啊!
其实,我不是作家,我很喜欢安妮宝贝与苏童,他们犹如波光潋滟的水牢囚禁着我,但我却做了一名美化工人。记忆里的故事都尽数完美,包括故乡。天空永远都是蓝的,不许变成别的颜色;草永远都是嫩的,不许变黄变干;花永远都是开的,不许败,不许谢。故乡是我心中的圣洁女神,而我看故乡都是一种仰视的目光。我像一个满身肮脏的浪人,不敢靠近。看的却是灵魂出了窍。故乡缩成了一粒沙子,陷在我的眼睛里面。逼迫我不停的流泪。明明就在眼前却看不到,明明已随时间走得很远,但疼痛感却异常清晰犹如切肤。
我所爱的、思念的,也远隔在故乡。自己总是喝一大杯清水,然后听喉咙里发出寂寞的声响,拿着旧黄的黑白照片,回忆我诚恳。热爱的故乡。我喜欢故乡,也喜欢文字,所以我喜欢故乡的文字。生活在故乡,就是我的美丽愿望。思维说过:每个人都有一条根,它就在脚下,每离开故乡一步就会异常疼痛。也许有些人不会,可我会。我是个安于现状的人,我想考个实惠的大学上个实惠的专业,结个实惠的婚生个实惠的孩子。最后躺进一具实惠的棺材实惠的死在实惠的故乡。就像一首歌:一辈子住在一个地方,一辈子睡在一个人身旁。其实当你真正爱一样东西或者喜欢一个地方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语言是多么脆弱无力。文字与感觉永远有隔阂。
梦里的故乡是一首诗: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可梦里外的故乡,遥遥无期。自己身边什么也没有,哪怕就哪怕一丁点儿!干净得就像是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为何要让爱故乡的远离他乡呢?答案在我心里,我心里明白。有时候人是容易妥协的。每当离开故乡时,回头望着它时,总是惊心动魄。我知道这是我一个人的战争。这种时候,即使内心已经兵荒马乱天翻地覆。可是在别人看来我只是比平时沉默了一点儿。没人会觉得奇怪。这场战争,注定单枪匹马。
经年之后,回到故乡,跋山涉水的寻它,可故乡已然不是我所记忆中的样子,朋友们都牵着自己的“孩子”,小树苗都长成参天大树了,高山都被削平了,河流也被沙石填满了,满眼的水泥森林,光亮得睁不开眼。故乡呢?心口那里,那里像是被揉进了一把碎冰,冻得发痛。就像是夏天突然咬了一大口冰棍在嘴里,最后冻得只能吐出来,可是揉进去的冰怎么吐出来?他像一位亡去的故人,去世了很久很久,变成一座坚硬的墓碑,可唯独没有刻上我的名字,故乡,活在了我心中,一天天地发育滋生起来。
我老了,我依然无数次想起故乡。轮椅上、梦境里、马路上,虽然在时光溶液里被浸泡得失去了完整无缺的细节,可是却依旧留下根深蒂固的某个部分,顽强地存活在心脏里,每天都有血液流经那个地方,然后再流回全身。
生活早已组成一道厚厚的墙,中间相隔了那么多年,那么远。让我们无法回首,转身到达故乡。于是深藏在心里,好久不见,其实也不如不见。无论时光在记忆里如何篡改,无论岁月在皮肤撒花姑娘如何雕刻,但故乡却永远的存活着,走过了我的扬花春天,我的灼灼夏日,我的寂寞之秋,我的迷幻冬日。走过了我的一个又一个泱泱四季。
故乡,不曾离我心房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