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梦想与少年

  (一)

  樊佰文——长得还凑合吧。

  就是龇牙咧嘴笑嘻嘻的样子很欠揍。

  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一下学期,我的前同桌悦悦去了她梦寐以求的培训机构准备艺考,天知道她干嘛高一下学期就离校,正常都是要高二下才走的,这丫头去一百公里以外的地方一时半会看不见我,倒是开心的屁颠屁颠的,接着班主任就介绍了新同学樊佰文。

  “大家好,我叫樊佰文呐。”开口就带着股京调。我也道不明北京话是什么样的,可第一印象就是觉得他从北京来的。他穿着崭新的校服,拉链敞开着,莫名的与生俱来的大城市气质。

  班主任环顾了一下教室,除了我同桌那个位子,还有讲台旁边不食人间烟火的“学霸”位子。班主任就问:“樊佰文同学想坐在哪?”

  “老师,我初来乍到,还是想和同学多打打交道。”樊佰文笑着就往我这边来。我有些近视,当时没配眼镜,等到樊佰文距离我三米远的时候我才完完全全看清他的脸,有棱有角,鼻梁挺拔,有点混血的意味,像《怦然心动》里的布莱斯。但我那时候当然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当时我父母刚刚离异,我妈用以前的积蓄开了一家小小的蛋糕店,在当时我除了学业就应考虑蛋糕店的事情,那样的境遇里根本不能为了一个长得好看的男孩而分心(好嘛,我承认他长得不是“还行”,而是挺好看),也不可能对他产生什么不切实际的龌龊想法。

  “你好。”

  “你好,我叫明朗。”

  “明朗?你的名字真特别。”

  我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因为我不知道该怎样继续往下聊。突然想起他口音里的北京味,我便问,他果然从北京转来的。我问,来这么一个三线小城市上学干嘛呀,他说是因为爸爸工作从北京调到这边。我心想着,说转学就转学,老爸原来在北京工作,这样子的话,他是个富二代或者官二代啊,所以转学直接转到了我们青越一中最牛的班主任手下教的最牛的班级。瞬时就有一种鄙视的感觉油然而生,我也不知道我这是什么毛病。

  或许是对他有偏见,抑或者有点嫉妒他的身世,还是他真的话太多嘴太碎像个老太婆,反正我讨厌他讨厌的不得了。我向来处理和男孩的关系比和女孩更信手拈来,遇见他便败北。

  “明朗,你这题都不会,你上课在听吗?你是脑瓜子和灯泡串联了吗?”

  “明朗,你上课总打哈欠,是不是学习学太晚,小心头秃。还有,你一打哈欠就像个鲶鱼精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对,像河马。”

  絮絮叨叨的本事这么厉害的男生,樊佰文是我见到的头一个。一般情况下,我都会置之不理,有时候服个软,听他给我讲讲物理和数学题,直到有一次,他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突然跟我说起游戏。我爸就是玩游戏玩到难以自拔,充钱充进去上百万,我妈受不了他如此败家,才和他协议离婚的,如今一个男孩在我耳旁叨叨着充值游戏的方案,我恨不得把他那张灿烂的笑脸塞到马桶里冲进下水道。

  “最近想充游戏,有一个168的套餐,两个人物三个皮肤,还有一个198的套餐,也是两个人物三个套餐,不过198的套餐里的人物比168的套餐的人物厉害多了,明朗,你觉得我该不该吝啬三十块钱去买……”我没等他说完,就把笔袋往桌子上一砸,也不知道哪来的火冒三丈的怒气,哪来的和同桌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我不知道引用多少典故和谚语,把他彻彻底底从头到脚骂一通,顺便把樊佰文最近几天对我各种恶语相向的讽刺给回击了,我当然知道他那都是开玩笑的。

  他呆住了,可能一直觉得我算是他的朋友吧,只是开玩笑却被误会的这么深。

  “对不起啊。”他在全班同学的众目睽睽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了歉,然后低头从书桌堂里拿出语文书随便翻开一页,想必很没面子,我的后背也像悬着锋芒似的有刺痛感。

  什么怪毛病,把别人骂了自己也会难过好久。

年少

  (二)

  就这样,他沉默了一整天,连秦澈叫他打篮球他都不动地方。那是开学两周后,我第一次见到他那么沉默,那么忧郁,那么安静。平常的课间他像个猴子上蹿下跳,要么讲在北京的不寻常的经历,要么谈论各种音乐漫画电影游戏,平常上课时,他也不安分,要么偷偷看悬疑小说,要么抖腿以仅我能听见的分贝哼歌,可是如今安静的像空气。

  第二天他精神状态好像好了一点,我不该端着了,我知道。可我不是会轻易低头的女孩,何况是对一个男孩低头。

  数学课的时候,我正困得打算就地牺牲,突然感觉一阵血流涌出。困意一下子全无,我的脑子里循环滚动着“我去”的弹幕,我的眼睛死死盯着老师,右手握着笔,左手伸到背后在书包里地毯式搜寻卫生巾,经过了半分钟的不断努力,终于摸到了卫生巾,但是——这数学老师可不是个善茬,他最讨厌别人在他的课上请假上厕所了。我看了一眼钟表,才上课十几分钟,还要等差不多半个小时呢,那时候是不是整个教室都血流成河了???

  “你,在干嘛?”樊佰文突然问。

  我疯狂抖腿掩饰着:“啊?在听课。”

  “那你拿着那个东西干嘛。”

  我低头一看,卫生巾被我大张旗鼓地攥在手心里。

  “你,来事了?”

  我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倒吸一口凉气,但是面不改色地白了樊佰文一眼,靠,连女生生理都那么八卦。

  樊佰文没再说话了,我以为是被我的白眼杀杀死了,谁知道他在一分钟以后突然递给我一片纸巾,白花花的纸巾上面是用红笔涂的几个红点子,我正要问他发什么神经,他便举手说“老师,明朗鼻子出血了。”我迅速反应,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那片纸巾捂住了鼻子。老师指了指门,继续激情四射地劈着叉在黑板上写阿尔法和贝特。我看了一眼樊佰文,很感激的那种,目光却迎上龇牙咧嘴的欠揍笑容。

  我就知道那家伙心怀不轨。

  数学课刚下课,他便说:“明朗,你为什么能比我们少上两个小时的晚课啊。”

  好了伤疤忘了疼,昨天我明明把他骂的那么没面子,今天竟然没事人一样。

  我当然不会看在他让我去上厕所的恩情就告诉他,我八点半离校是和班主任讲好的,要去妈妈的蛋糕店帮她打下手,这故事听起来,我好像有点楚楚可怜,所以那时候为了捍卫可怜的自尊心不愿意讲出来。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当天晚上我照例离校去蛋糕店,他跟老师说肚子疼也请假离校了。(后来小梦告诉我,班主任当时嘀咕了一句男生肚子疼什么,但还是放他出去了,因为八点之后的晚课学校规定是自愿的,只是因为班主任对自己的班级要求很严格,才规定,没什么特殊事情,晚课一定要上到十点四十。)

  他一路上跟着我到了蛋糕店。

  我正裱花,他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

  “我要十个慕斯。”他转了个圈圈,挑挑眉毛,用手指隔着玻璃指芒果慕斯的模型。如果此时,他嘴里再叼着一枝玫瑰就更骚气了。

  “樊佰文,你怎么出来了。”我有点吃惊地看着他。

  他用一副得意的嘴脸说道:“我腿长,我翻围墙。”

  “你赶紧回学校。”

  “我饿了,买点夜宵不可以吗。”

  “你别捣乱了。”我低头继续裱花。

  他见我不理他,便喊在另一边正在整理工具的我妈:“阿姨!!阿姨!!!我要十个慕斯,你们家这个员工因为私人恩怨不卖货。”

  “明朗。”我妈看了一眼樊佰文,喊了我一声。

  我撇撇嘴,解释说:“妈,他是我同桌,偷偷从学校溜出来,专门来这里捣乱的。”

  “噢,那是你妈啊……不好意思阿姨刚才失礼了,我不知道您是明朗的妈妈。”

  我妈的耳朵只扣住“同桌”这个词汇,慈眉善目地说:“啊,没关系。同桌吗?明朗,慕斯免费给他装好。”

  “什么?!十个呢!”我听了之后大吼。十个慕斯我做了好久,芒果原料很贵的,我妈辛辛苦苦一天也卖不了几个蛋糕,一天的利润还抵不上十个慕斯的成本,他一个北京的阔少爷,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竟然到这里来装蒜压榨百姓?

  “小朗,你这是干嘛呢,同桌肯定是亲密的好朋友,慕斯就送给他有什么不可以的?”

  “靠!”我放下裱花工具,拿塑料袋把十个慕斯装到里头,没好气地甩给樊佰文。

  樊佰文看出我的愤怒,摸摸干瘪的上衣兜,说今天的一百五十块钱先欠着,明天一定还。

  我看着他深邃的仿佛有星辰大海的眼睛,又有点自责自己的揣度了。

你值得世间万物

  

  (三)

  之后和他的记忆中间有个断档,能记起来的就是高二开学的运动会,我和樊佰文还是挨着坐。那时的我已经觉得樊佰文好像不是很烦人,偶尔在全班同学面前的一番言论很像一个老教授,男孩的那种阳光的气息包裹着一个有深层次的灵魂,这样的人设我竟然有点迷。

  运动会我俩都没项目,他属于体育很好,但是不稀罕报名,只想在观众席上吃吃喝喝的一类。于是我们百无聊赖地开始聊天。

  “你的梦想是什么?”

  “去中央美术学院,以后成为一个画家。工作时间超级自由,有时间逛街蹦迪看书品茶,也有时间和闺蜜聚会旅游。想睡到几点就睡到几点,不必要朝九晚五,不必要受上司的窝囊气,不必要和一帮职场怪兽勾心斗角。”

  “你这么幼稚的梦想吗。画家有几个能养活自己的,多半死后名声大噪,一幅画价值连城起来,在你生前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们都不知道有个画家叫明朗。你这样扯淡的梦想就仿佛我四岁的时候抗战剧看多了很想当日本鬼子,五岁的时候想当圣斗士,六岁的时候要当游乐王子。”

  “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坑。你能不能别像那些大人一样,开口稳定,闭口现实。”

  “那我就像你所希望的小孩子一样,我相信明朗以后会考上中央美术学院,成为一个自由的大画家。”

  他终于说出点人话,但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他,我想了一下,问道:“那你的梦想呢。”

  他几乎脱口而出:“电竞队。”

  “噗哈哈哈哈,你还不如幻想当游乐王子,巴啦啦小魔仙要是开机选角,我一定捧你给你投票。再不济,你可以cos游乐。”

  “其实我刚刚说着玩呢。这个是我七岁的梦想。我现在的梦想——”

  “是什么啊?”

  “希望我的生活一片明朗。”

  

希望我的生活一片明朗

  (四)

  从那以后,我就萌生了龌龊想法。我在失眠的时候就研究这句话有没有什么一语双关,以至于后来不知道是因为失眠去研究还是研究才失眠。但是我对天发誓,我不喜欢樊佰文。他,曾经可是个庸俗的智障网瘾儿童。

  他对于那天他的梦想绝字不提,有事没事地约我去图书馆写作业,借这个由子用笔敲我的脑袋。

  有一次去快餐店写作业,迎面走来校长,我倒吸一口凉气,赶紧把卫衣帽子扣在脑袋上。

  “你干嘛扣帽子?”

  “前方校长。”我露了一点点的缝隙来看校长的去向,但是此时却充满了樊佰文的脸。

  樊佰文非常温柔的(也可能是我臆想)把我的帽子拽下去。我一脸惊恐地看着他,他淡然地说“你觉得校长会认识茫茫学生中的你和我吗。”

  听他这么说,我心安了一小下,我们看见校长就像蚂蚁看见大象,蚂蚁害怕大象这个庞然大物,但是大象根本不会特意低头光顾。

  果然,校长给他女儿一个冰淇淋,就在距离我们一米半的地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舒了一口气,却发现樊佰文一直在看着自己,特别惊奇地说:“诶,你是双眼皮啊。”

  我往后缩了一下:“那不然呢?”

  “我以为你没有眼皮。”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也开始注意他的眼睛,其实即便是很亲密的亲人或者是朋友,都很少有两个人能静下来,去看看对方睫毛中的银河系,闪闪发光的星辰。他瞳孔里映照着我的影子我都看得清清楚楚,我用一种极不满的语气说道:“噢,你是单眼皮噢。”

  “你干嘛?”

  “我以为你是双眼皮。”

  “我是啊!”他用手扒着眼皮,我勉勉强强承认他是个内双人士,心想以后他不如用牙签支着他的双眼皮吧。

  还有一次也是写作业,一道数学题有关常识——十二月份的天数,他天真无邪地问我十二月份都有几天。我诧异了一小下,接着在心底狂笑,都十好几的人了,现在出生的孩子都可以勉为其难叫他叔叔,他竟然不知道每个月份都有几天。

  “来,把手握成拳头。跟着姐姐说,一月大,二月平,三月大,四月小——”我用哄三岁小孩的语气教他,而后他一脸醍醐灌顶的样子。

  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好久了,我不知道已经二十好几的现在的他是否记得这口诀了,又或者——是男孩都喜欢装幼稚。

  如果让我说一件和他最难忘的事情,我想说一次在蛋糕店里的小插曲。

  高二寒假的时候,他死乞白赖地要陪我在蛋糕店打下手,我寻思着他来帮忙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免费的小工干嘛不用呢。

  就这样,樊佰文光荣入职了。

  那天妈妈不在店里,只有我和樊佰文,一个年轻母亲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进店。

  “小朋友,想吃哪个小蛋糕?”樊佰文平常犯贱的声音在此刻竟然显现出一点爸爸力。

  那小女孩指了一个抹茶蛋糕,我蹲下拉玻璃准备把抹茶蛋糕装袋,就在此刻头顶上方一个尖尖的不太清晰的小女孩的声音传过来:“啊,妈咪,姐姐是老婆,哥哥是老公!”

  然后空气沉默了一秒,我耳朵嗡了一下,好像被抽掉真魂,大脑一片空白地蹲在那,稍稍反应过来,用力过猛往起一站,想证明我的清白,结果站起来眼前一阵黑,还“哐”一下子撞到了橱窗。

  “啊啊!”

  樊佰文看到我狼狈的样子竟然狂笑不止,差点我就能看到他昨天晚上吃的是什么菜了。

  年轻女人有点尴尬地笑了,她一看我们便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生,怎么会是夫妻,于是她对小女孩说:“宁宁,你不能见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就说是夫妻,你的判断经常会错误并且这样不礼貌。”

  樊佰文的嘴角扯起一个坏笑:“小朋友,她不是我的老婆。”他揉了揉我的头,我差点把头埋到地下停车场,其实我以为他会说“这是我的女朋友”,但是他一脸凝重地宣布:“其实她是我闺女儿。”

  “樊佰文,你妹啊!”

  “我妹咋了?”

  我顺手抄起奶油棒在他头上使劲挤,后来那天晚上关店回家,他就顶着一头奶油在路上大吼“各位父老乡亲们,请你们看看清越一中高二六班的明朗虐待员工,揭露真相,社会凶残啊!”

  不过那个年轻女人再也没来过,至少在我给妈妈打下手的时候没来过,可能不想让她家闺女过早学会怎样在男同学头上挤奶油。

  

两人

  (五)

  再后来,高三开学了,班主任可能是听说了点什么,又或者只是我的猜想,反正是把我俩的座位调开了。他在第一排的靠窗,我在最后一排的靠后门,按照勾股定理来计算,我们俩是全班最遥远的座位。大家都准备发愤图强,放手一搏,我和他的接触便很默契地减少了许多,平常只是发作业互相调侃两句没用的,他说:“你怎么又长痘了,红色的像小龙虾。”我说:“你才小龙虾,你全家都是小龙虾。”我接着嘲笑他语文作文不行啊,都编出来妈妈病变来获取阅卷老师的同情了,他愣了一下,接着白了我一眼:“你偷看我作文!”

  “不是偷看,是明目张胆,我可是语文课代表,略略略。”

  高三开学大概两周的一天早上,他迟到了,他背着书包敲了三下门,开口的声音很沉闷,没有迟到的冒失,似乎带着点哭腔,得意洋洋的怪腔怪调荡然无存:“陆老师。”

  班主任点头让他进来,他把书桌堂里所有的书装进了书包,又到教室后面的小柜子取走了副科的书,我在最后排,所以和樊佰文那时候离得挺近的,但是我有点看不真切,因为我从没有见过如此悲伤的樊佰文,整个身躯都散发着有气无力的气息,我的心似乎也空了一下,预感有什么坏事。

  “樊佰文。”我用特别细小的声音叫他的名字,他听见了,明显动作放慢了一秒,但是没抬头看我,从我座位后面绕过去,出了教室后门。

  间操的时候,我留在班里,他回教室了,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他的目光环顾着空空如也的教室,突然看到角落里正在打扫地面的我,他径直走过来,我才看清他的眼睛红的吓人,按他的话说,像小龙虾。

  他说:“我走了。”

  我瞥了一眼那个档案袋,赫然看到两个大字“学籍”,但还是不信邪似的问:“走哪?”

  “回北京,我爸工作调回去了。”

  我“哦”了一声,他便走了,而我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已经把他千刀万剐大卸八块了。

  晚上回到家,看到他QQ上给我发了个“在?”

  我回了个“恩”。

  他突然给我打电话了,我接起来,他说:“明天周天是休息日。”

  “是啊。”我寻思着这不是一句废话吗。

  “我明天就走了,现在来我家一趟好么。”他有点哽咽。

  “干嘛。”

  “咱班挺多同学都在呢,鹏子浩子小影阿亮……我,我不是要回去了吗。”

  我鼻子一下子就酸了,是泪水一下子汹涌的想哭,来不及抑制,两行就像滴眼药水一样刷的滑下来,我带着鼻音:“马上到。”

  至此,我相信我把樊佰文当成高中最好的哥们。

  那个聚会,没有电影,没有音乐,甚至连薯片汽水都缺席。

  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小影问:“樊佰文,你在咱们班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他的眼神飘忽了一阵,落到了我的身上,然后转向我旁边的女生:“丁宁。”

  至此,我不相信我把他当做好哥们了,我把他当做喜欢的人,因为他看向我的时候,我的内心是小鹿乱撞的,他说是我旁边的女孩时,我失落了。但是人家从头到尾没有说过喜欢我,他说以后的数学题物理题可以全都问他,他说以后的作文就全要依靠我,他说我会考中央美院,他说希望他的世界一片明朗。

  后来我从同学嘴里得知,他回北京原因是妈妈病了,爸爸调工作是为了陪妈妈回北京看病,串座位是他和老师说我是一个容易被琐事分心的人,他不想因为他自己的事情扰乱我的情绪。

  高三短暂的假期我偷偷一个人出来,拿着一点积蓄坐上绿皮火车千里迢迢地去找他,他叫了他北京的两个男同学,倒是招待我吃了一顿全聚德,带我去了一趟中央美院参观,不过空闲时间几乎一直在打游戏,没有和我说任何具有弦外之音的暧昧话。

  高考我没有考上中央美院,准确来说是压根没考,蛋糕店的收入不够支持我去艺考。我打探过他高考的消息,据说考的还不错,一本压线,我有些分不清他打游戏是不是表演给我看的。

  再后来,他有了属于自己的电竞队,全世界各地去打比赛,年少轻狂的梦想竟被他实现,除了人民币他肯定还付出了其他努力——噢,我突然想到我们之前的对话,在他七岁那年,根本还没有“电竞队”这个概念。

  而我现在是一个普通的初中的英语老师,不能说忙的连轴转,也不能说闲的要死。

  这样的生活也还不错,可以缅怀亲爱的梦想和少年。

他没那么喜欢你

                —end—

              来自深夜无聊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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