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多远的距离
文/X-ray (假装还在渥太华)
我刚在安检门的里侧收拾完东西,手机就响了,我一边往候机室走一边解锁来看,是彤彤发来的短信:
(到机场了没?)
我回短信道:
(到了,已经在等飞机了,你怎么起这么早?)
很快,我又收到她的新短信:
(我出门吃个早饭就要上班了嘛,我爱你哦,一切要顺顺利利哦。)
我便回:
(别买豆浆喝,不健康,都是直接冲粉兑水冲的,我也爱你哦。)
然后,我把手机摁成了待机放进口袋。在一起很久了,我们都非常了解对方的说话习性,或者说这是一种默契吧。比如,我知道什么样的对话场景下她会回我话,以及什么样的回话表示对话的终结。
我和彤彤在那个时候已经有“老夫老妻”的感觉了,打个比喻,这种感觉像是“完全的信任”,我不会因为她突然没空陪我,就会生疑她是否在陪别人,她也不会因为我和别的女生在微信上聊天就开始吃醋;我知道如何哄她,她知道自己的生气何时该结束;我会在大伙朋友聚会的时候表现出听话小男人的感觉,她会在只有我们两人空间的时候满足我一切的需求。
在候机室里,我并没有选择坐在椅子上,而是走到落地大玻璃面前,静静地看着机场的跑道和跑到上面停放着的飞机。
哪一架是我即将要乘坐的飞机呢?相信每个走到这位置的旅客第一时间都会想到这个问题。
我并没有太多坐飞机的经验,上一次坐飞机已经是刚中考完事后,爸爸妈妈带我去厦门旅游的时候了,那时候,中国还没有发明高铁。所以,我有一点恐惧坐飞机,万一在天空中掉下来了怎么办,是吧。
“Hi,你好,你是林雨果吗?”
突然听到有人在我身后对我说话,我便转过身,看见一个比我高半个头、斜刘海的白净男生站在我面前,并伸出了手想和我握手,他应该就是张志明。我们两周前在一个加拿大留学聊天群里面认识的,恰好他也是广州人,于是我们就约好了订同一班飞机去渥太华。
没错,我们的目的地是渥太华,我们要去留学的学校是渥太华大学(University of Ottawa)。另外,渥太华是加拿大的首都,我估计很多人都不知道吧。然而,中国居然没有直飞加拿大首都的航班,所以,我们要先在温哥华转机,然后才能到达渥太华。
“对,我是林雨果,你可以叫我Hugo,你好你好。”说罢,我也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好的,Hugo,你可以叫我Chiming。”
就这样,我认识了我留学生涯中的第一个朋友,张志明。他后来也成为了我最好的朋友兼创业合伙人。
张志明毕业于执信中学,那可是百年名校,光凭这点,就足以让我对他有了很好的第一印象。随后,我们坐在候机座位上,一见如故般地开始各种聊:大学的生活、交往过的女朋友、未来的职业规划等等。
他也是一个很有创业想法的人,在他看来,互联网思维和手机移动端应用会发展地很快,这和我的观点不谋而合,我们还开玩笑说,等毕业了,要不一起搞搞公司吧。没想到,那时候的一个玩笑,最后变成了现实。
我们在十点钟的时候准时登上了飞机,张志明告诉我,这对于国内航空公司来说,真的是奇迹。他是一个爱旅游的人,所以坐飞机的次数很多,他还告诉我不要紧张,只要挺过起飞的几分钟和降落的几分钟,飞机是十分安全的。
我觉得幸好认识了张志明,否则我也不会在飞机冲破云霄的过程中,出乎意料地感觉平静,也许,我只是以为自己恐惧坐飞机而已。另外,如果没有认识他,恐怕我到达加拿大的第一个夜晚,都不知道该睡哪里了。
因为一直连行李都懒得收拾,我原本的打算是到了渥太华机场后,打辆出租车随便找个宾馆先住着,然后再找未来要居住的公寓。而张志明在国内已经联系好接华人的机服务和家庭旅馆,他甚至已经找好了未来要居住的公寓。
于是,我也在那趟飞机旅途中,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张志明未来的室友。
其实,对于要出国留学的同学来说,出国前一定要做好各种研究和准备,比如住宿、比如接机,可以多搜索当地的华人网站,多了解了解当地的风俗文化,否则到达后还真是两眼摸黑,不是每个人都像我那么幸运,可以在最开始,找到一个能给予帮助的可靠朋友。
现在,若是要去渥太华留学的话,OTTAWAZINE微信平台和其社区ZINECIRCLE.com是最好获取渥太华当地信息的渠道。
虽然,我早就知道加拿大有很多中国人,但也是次日下午到了温哥华机场后,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点。首先,机场的很多员工都是中国人,其次,机场的各种指示牌都有中文翻译,最后,连机场的广播都有中文的版本。但能看到一些黄头发白皮肤或者黑头发黑皮肤的外国人,也足以让我和张志明很兴奋,因为这表示我们真的来到了国外,我们真的来到了加拿大了。
利用温哥华机场的无线网,让我有机会给父母和彤彤报平安,但因为他们正在熟睡中,所以我给他们发的微信,也只有等我到渥太华了,他们才会看到。而我和张志明也顺利地在转机前拿到了自己的学生学习许可(Study Permit),当然,这只是留学的第一步,未来的每一步都需要我们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走下去。
国外的学习和国内完全不一样,我真的是发自内心地写出了这句话,也许纯粹的一句话并没有什么实际力量,但它确确实实讲清楚了中外高等教育的差异和距离。
很多时候,我都没有办法向国内的朋友和同学形容在加拿大读工程专业到底有多幸苦,因为他们不会明白在国外一切都玩真的,真刀真枪,绝不含糊,老外的大学生们都是拼死拼活地在读书,而我自己在渥太华大学的生活,确实也是到了将要猝死的地步。
那种论文随便摘摘、作业无意抄抄、考前认真准备小抄的庆幸心理,千万不要带到国外的大学里头,否则吃亏的是自己。
渥太华大学的工程学院有一个很变态的规定,只要挂科两次,就立刻开除,除非是天崩地裂,或者各种临时患重病,也许还有微弱的机会保留住学位。我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就有两个和我同专业的中国留学生被开除了,他们都来自国内的“211”以上的大学,却最后收拾包袱回国了。算上别的专业,第一学期就被开除的中国留学生不少于5人。
因为温哥华和渥太华有四个小时的时差,我和张志明到达渥太华的时候,已经是东部时间凌晨一点的,不过我们一走出机场,就坐上了家庭旅馆的接机车。所谓的家庭旅馆,就是指中国人到了国外买了好多House(“别墅”),然后把自己闲置的House当宾馆一样租出去的生意。像渥太华这种人少地多的城市,高层公寓都是给学生租住的,绝大部分当地家庭住的都是House。
来接机的是一对南京中年夫妇,他们都已经移民好多年了,和他们交谈中我就可以大概体会到中国人痴迷移民加拿大的四大原因:安逸、环境好、食品安全、和教育条件好。他们把加拿大赞美得可以飞天了,这其实也满足了我对这个国家的憧憬。于是,从和他们见面开始,我感觉所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有着和国内空气不一样优越的感觉,我甚至可以准确地形容出这加拿大空气的味道:那是雨后竹林的气息。
那个夜晚,到了家庭旅馆后,我和张志明行李都没整理、也没给国内报平安就累得睡过去了。我依旧清晰记得我在加拿大睡的这第一觉,我做了很多梦,那每一个梦都把我内心的弱点暗示了出来,尤其我梦到了我和彤彤双方父母都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所以,第二天的早上,我几乎是惊醒的。
我躺在床上看了看手机,原来已经是中午12点了,我又看了看隔壁床,张志明还在熟睡中。我小心翼翼地起了床,然后走到这房间门口处,那里有一块白板,上面用油笔写着无线网络的密码。而待我一连上这无线网,我的微信消息就“砰砰砰”地都蹦了出来。
当然,彤彤发来的信息是最多的。我一条条地读,读到了她最后一条的“晚安”,然后我也回了她一句“晚安”。
是的,如果我现在是加拿大东部时间的12点,那么国内就是北京时间夜晚12点,我们刚好有12小时的时差,于是,从这一天起,我和彤彤就正式开始了白天和黑夜刚好颠倒的远距离爱情。
往后每一天的夜晚7点半,我都会给她打电话,因为那恰好是她上班途中的时间,我在那个时间一般也不会有课;而每天夜晚的12点半我都会收到她的电话,因为那恰好是她午休的时间。
渥太华大学是一所百年学校,其各教学楼的建筑风格都十分有欧美复古感,刚开始上课的那几周,我每天都很兴奋,因为感觉自己身处于格调很高的学术环境中,每当白人教授在讲台上激情四射的时候,我都有种要把书读好的使命感。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要顺利完成学业,除了格调和情怀,你还需要过人的实际毅力。我虽然讨厌读理工科,但若要证明给父母看我可以做更大的事情,我还必须得完全征服自己的理工科专业。
在渥太华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平均下来我都是凌晨3点睡的。我被课业深深地折磨,那是从心理到生理的全方位折磨。我一学期上着四门课,一般的研究生同学都会选择两门课或者三门课,我选择四门课的原因就是我想早点毕业,早点脱离工科的苦海。每门课都有繁重的作业、项目和论文,巨大的学习压力已经让我喘不过气来了,我甚至一度淡忘了自己的创业梦,因为我心里想的是,如果可以顺利毕业的话,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我很少主动和父母打电话,因为我一直觉得他们不了解我,而且他们也无法理解我在国外的不容易,有一段时间,妈妈经常给我打电话,每一通电话都用无比担心的口吻来叮嘱我一定要好好学习,别的可以不管,学位一定要拿到。但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儿子比她期望中地还要努力读书。
彤彤是我唯一的聆听者,她也是一位很好的聆听者,所以,在有限的聊电话时间里面,我可以毫无拘束地和她诉说我在渥太华的各种不容易,然后,我便可以从她身上得到很多安慰。每次和她聊完电话,我都会觉得自己重新充满力量,并可以打鸡血般地再投入到学习里面。
其实一个人在国外读书,除了学业带来的困难外,最大的困难莫过于孤独。在这里,你要习惯每天自己买菜做饭和每周自己去洗衣服,以及在你真正闲下来的时候,你只能看看美剧打发打发时间,或者说,到同学家串个门吃个饭。
孤独在词义上约等于寂寞,无论男生还是女生,独身在国外,都会遇到寂寞的问题,所以,很多留学生把学业稳定了,就开始积极地找生活上的伴侣,毕竟朋友还是无法根本地解决寂寞问题的。于是,谈恋爱便成为了留学在外大家最重要的经历之一了。
当你寂寞的时候,想找个对象作依托,恰好对方也寂寞,这样成功在一起的几率就会超级高,因为这是一种需求互补的匹配,因此,你也许并不需要多喜欢对方。我以前一直觉得这样的爱情并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爱情,但是现在仔细想想,本来爱情不就是要寻找一个可靠的依托,并相互扶持地走下去吗?
陆陆续续地,我身边的朋友和同学配对成为情侣,当然,张志明也找到了女朋友了,他的女朋友叫Samantha,是一位刚上大一的“CBC”(在加拿大长大的中国人),他们是在教会的活动认识的,这算是上帝给予他们的一种缘分了。而因为我已经有伴侣在国内了,所以在别人看来,我就是一个安安静静、认认真真读书的学霸。我内心知道我肯定不是一个真的工科学霸,现实是高压残酷的学习环境彻底把我压在了图书馆;而彤彤的存在,也让我克制我自己,让自己和身边的女同学保持距离。
我有一个女同学叫璐璐,她算是我比较好的学习搭档吧,有一次,她发短信和我说:
(我看你经常忙于学习,自己也不做饭的,要不以后你都来我家吃吧,我做饭,咱们一块吃。)
这样的邀请无疑是就是明显的主动信号,但我也只能装作反应慢地假装没有看到这条短信。
自从张志明交了女朋友后,他几乎每天都很晚回家,有时候,他还不回家过夜,这倒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搬出去和Smantha同居了,这只是时间的问题。虽然我并不是单身的人,但说实话,看着近在自己身边的室友每日都可以和女友面对面快快乐乐地过日子,我也很难免会开始感觉到了一丝的孤独。
但这样的孤独感,在更多的时候,我都会选择把它压抑在自己的内心,或者释放在和彤彤的视频聊天里面。我和彤彤大概每周视频一次,每一次我都会要求她满足我的幻想,虽然她都很配合,但这并无法从根本上解决我们异地无性的煎熬。
于是,有好多个写完作业的孤独瞬间,我内心都会有一种冲动:回国一趟解决需求,然后立刻赶回渥太华。但这并不现实,所以,我也就是想想而已。
我在出国前就料想到了这种煎熬,所以我必须要学会承受。最好的解决方法还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比如拼命读书,写完作业就再多看几本书吧!又比如各种和朋友出去玩,我选择的是拼命读书。而要说各种出去玩,张志明比我玩的次数多得多,毕竟他交了一个“CBC”女朋友,所以他有了更多的机会和资源接触本地的老外,而老外最爱的就是各种派对。
我们第一学期的期末考安排在了圣诞节的前一周,所以,再前一周的那一整周应该是我们最繁忙的复习周,图书馆里的人已经多到没有足够位置了,我也只好待在家里复习。这里随便提一句,对于加拿大人和美国人来说,圣诞节就像咱们中国的春节,应该是一年里面和家人温馨团聚最重要的节日了。但和春节的热闹完全相反,圣诞节那天,渥太华的街头死寂一片,因为几乎没有商店和商场是开门的,连超市都不开门。
复习周里有一天晚上,具体忘了是周几,张志明突然也很早回家了,我还以为他也是想要回家复习,但他进门后和我说的第一句话是:
“嗨,雨果,今晚有个派对,Samantha的一班朋友,还有一班卡尔顿大学的,你要一起来吗?”
按照我平常学习的时间表,我肯定会拒绝的,但那个夜晚,我莫名其妙地很想出去放松一下,也许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已经把考试要点掌握得烂熟了吧,也也许是因为我被学习压抑太久了,我也会有想玩的时候,于是,我欣然答应了。
我觉得那是命运的驱使,虽然我不信基督教,但有的时候,就是上帝给你在恰当的时机安排好了事情,你是没有办法躲开的。
因为,在那个派对里面,我遇见了一位改变我人生轨迹的女生,她的名字叫周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