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吴的母亲张美玲是个裁缝，在广陵街东南方向的街角开了一个裁缝店。张美玲和他爸离婚后，一分钱不要，只是坚持要了儿子的抚养权。她之前是全职主妇，离婚后靠着一手修修补补的好手艺开了这家店，日子倒也过得去。小店不足二十平，还有间里屋，是小吴幼时玩耍的地方。小吴上学后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坐着公交车去裁缝店。到了那他两只胳膊抓住书包带使劲一扯，然后“哐”的一声书包就丢在地上。张美玲立马叫住准备撒腿往店对面的玩具店跑去的小吴：“把书包拿起来放凳上！”小吴退后几步，准确地退到书包的位置，然后不甘愿地转过身，单手拎起一边的带子，又是“哐”的一声书包被甩到凳子上。张美玲抬头看了一眼像条抓不住的鱼一样滑溜出去的小吴，又低头继续手里的活。有时候店里有顾客，小吴就乖乖回到里屋写作业。有一次在写作业时，有位顾客走进来，看到了写作业的小吴，转身就跟张美玲说：“你儿子真不错，在哪都能写作业，我家那个不回家不写作业，一回家都八九点，不知道天天在哪疯。”张美玲说：“他也皮得很，你没看到他玩起来呢！”她声音中有隐隐的自豪，小吴喜欢，于是只要有顾客在，他都会进去写作业，他喜欢听到顾客夸他，喜欢母亲因他而自豪。晚上母子俩回家，小吴从不让母亲牵着他。他走一会儿，就蹲下来拍两下卡片，或者模仿动作片里的人物比划两下。张美玲不得不走走停停，等他跟上自己。
有一次，张美玲心情不好，被他搞烦了，就火气冲天地说：“吴天宝，你自己走回家吧，我不管你了啊！”小吴就跑着跟上，念叨着：“妈妈，我想吃炸鸡腿，今天我们班的张子华买了一个超级大的炸鸡腿，特别香。”张美玲说：“今天不行，早上才给你买的油条，不能老吃油炸的，我回家给你做炖肉丸好不好。”小吴蹦蹦跳跳起来：“吃了肉丸我就能打败我们班的那个大胖子，他老是欺负我。”张美玲没说话，拉起小吴的手，说：“小手冻得冰凉的。”然后，拉着他稍微加快了步子。回到家半个小时，她端出一盆白菜炖肉丸，叫小吴来吃饭。小吴从自己房间跑出来，又快速折返进厕所，洗了手，才坐到饭桌上。吃饭时，张美玲斟酌了一会儿，说：“多吃点，吃完咱们都给还回去。”小吴嚼着肉丸问：“什么还回去？”张美玲说：“你刚才不是说有人欺负你吗？”小吴点点头，嘴巴嚼着嚼着，不动了，脸开始变色，两行泪水就猝不及防地流下来。张美玲放下筷子，抽了几张纸帮他擦去眼泪，最后抽了张纸捂住他的鼻子：“擤！”小吴配合地使着劲儿。“来，说说吧，怎么回事儿？”小吴就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张美玲。
“后来我妈就自己跑到学校去了。她找到那个欺负我的人，然后又找到我们班主任。我被吓跑了，我没想到她会到学校里来，我就躲到学校的凉亭里了。”小吴正在和一个女生约会，准确说，是两人的第一次约会。他们是在一次交友活动上认识的。女方是一个文静的姑娘，名叫谷雨，是一名中学老师。
“那后来呢？那个人还欺负你吗？”
小吴摇摇头：“后来他转学了。”
谷雨笑着说：“你妈妈还真厉害，其实我觉得你应该和你老师说，毕竟老师是有责任去教育那个学生的。”
小吴说：“你不知道，那个小子长得多壮，打起人有多疼，我要是告他的状，我会更惨。”“那你也不能一直忍着呀。我没教过小学生，但我知道小学生霸凌起来可不得了。他们可不会听你的道理。”谷雨认真地说。
小吴听出什么来，问：“你也遇到过这种事儿？”
谷雨低下头，吸了一口奶茶，黑色的珍珠就一个接一个地进到她嘴里。小吴看得有些入神。
“你想听什么呀？”
“你的故事，什么都行。”
谷雨抬起头，小吴正期盼地望着她。她说：“我不想和你交换故事。而且我认为你的故事毁了一切。”
小吴觉得自己的头猛地被石头砸了一下，重击让他的意识轰然倒塌。过了一会儿他清醒过来，说：“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谷雨摇头：“不是的，小吴，我只是担心你还像你小时候一样容易吃亏。”
小吴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不该那么快把弱点暴露出去，尤其是这种会让女孩缺乏安全感的事情。他急忙试图挽救：“我只是想跟你坦诚点，我其实不像你想的那样。”
女孩已经坐不住了，她站起来说：“我下面还有约会，我先走了。”
小吴没站起来：“你走吧，我还得等另外一个女孩。账我结了。”
谷雨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嘴里咕囔着：“真是够了。”，然后随着小吴面前的咖啡香气飘走了。
（二）
“我毕业后就经常去王元桥那边的人才市场，简历一天得带上个好几十份，根本不够用。后来我就干脆带着笔记本，递过去给用人单位看，人家要想留呢就给邮箱发过去一份。就这么着小半年，我才找到第一份工作。”小吴夹起一块鱼肉送进女方碗里，然后又给自己夹了一块。
女方名叫何亭，是一名会计。她穿着粉色的呢子大衣，头发染成了咖啡色，小巧的耳钉在灯光下闪着白光。她皱起的眉毛，弯成很好看的一条细细的弧度：“你现在做什么的？”
小吴：我在一家金融公司做销售。
何亭：“哪家公司？”
小吴：“XXX公司。”
何亭拿出手机，百度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查到了。不过你们公司官网多久没更新了？”
小吴觉得女方虽然看上去有点现实，但人直来直去，应该不难相处。他也问了她的一些情况，她不遮不掩，说自己学历不高，但比较肯吃苦。“你不知道，广州那边的批发市场有多少像我这样的小女孩拿个超大黑塑料袋去进货。那天我买了几十件衣服，连夜坐火车给扛回来的。我就这样进了半年的货，学会了怎么讲价、选货、抢货，里头学问多得很。别看我现在有了自己的一家店，就是这么熬过来的，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和一女的争衣服，我把她脸上的妆都给打花了。”
小吴心想，这丫头野得很呐，自己能吃得消吗？正想着，一锅热气腾腾的牛肉锅端了上来，红灿灿的牛肉正在辣汤里翻滚着，无比诱人。何亭夹起一块肉在嘴边吹了几口，放进他碗里。“这家牛肉锅我真的超爱，你赶紧尝尝。”小吴说了声“谢谢”，吃了一口，香辣劲道，很像对面的她。在缭绕的热气中，小吴继续着他的讲述。
“我第一份工作就是做市场调研，我不是学市场营销的吗，也算对口。不过，就是每天写报告，交数据，到处出差。在这个城市，人人都这么拼，你不这么来没办法。”
“那你为什么辞掉这份薪水不错的工作，现在开始做销售了？”谷雨问道。
“因为挣的多啊。一个月的提成多的话能拿这个数。”他伸出几个手指。
“今天你来见我，会损失多少？”
“如果咱俩能成，那就不叫损失。”
“那要成不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耽误你时间？”何亭的语气有些不高兴。
小吴不好意思了，一个劲儿赔着礼道着歉：“我不会说话，我跟客户可能讲了，跟女孩约会我不擅长，老说错话。”他叹了口气：“刚刚见了一个，跟她说我小时候被欺负的事，她就不高兴听了，立马就走人了。”
“就你这样，还被欺负呢？谁信啊！”
“我现在当然不会了，不然怎么敢干销售。可我其实挺自卑的。你看不出来吧？”
“看出来了，怂怂的。之前没谈过？”
“你猜？哎，你别，逗你呢。我还真没怎么谈过。”
（三）
小吴的初恋是他亲手折断的。后来他回忆时，一想起那天下着的雨，心里就一股厌恶。自从母亲去世后，他就异常讨厌下雨。张美玲是在去给顾客送衣服的途中被一辆车撞倒的。那天雨下得很大，张美玲却不得不出门。她的一个顾客打电话说她的衣服两只袖子被改得不一样长。她一检查发现，差了大概半公分。裁缝店本来就是靠着口口相传揽客，失掉顾客的信任后果不堪设想。她承诺改完亲自送过去，并约到了那天。谁知道，那天中午雨噼里啪啦地下起来，张美玲本想等雨停了再过去，这时那位顾客来了电话，说是晚上有饭局，要等着穿这件衣服，希望她快点送来。她咬咬牙，立马开始给衣服装包，把它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拎起来就出了门。在往公交车站去的路上，因为走得急，滑了一跤，衣服掉在地上，溅起了水花。她站起来去拾衣服时，一辆车正好开过来，估计也是因为雨太大没看清，就这么直愣愣地撞过来。
那天是小吴大一暑假回家后的第一天。出事那会儿他正从一家专卖手工艺小饰品的商店出来，手里拎着的袋子里装有买给一个女孩的礼物，是一串风铃。他俩是在一次学校举办的长跑比赛上认识的。她是志愿者，他是运动员。跑完后弯着腰的他接过她递过来的水，直起身说谢谢时看到了她。女孩穿着黑色T恤，扎着马尾，五官精致得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他看向她的工作牌，上面印着名字、年级和院系。他把这些信息深深印在脑子里。当时，他就决定，找个机会向她表白。只可惜，那会儿已经临近期末考，运动会结束后大家都立马投入到紧张的复习中，他只好把表白延后到考试之后。考完试那天，他去她所在的院系找她，问了一圈人，才知道她刚刚去了火车站。所以他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不是去裁缝店找张美玲，而是回家放下行李，然后直奔商店。他想买一个女孩子喜欢的东西送给她。
他赶到医院后，看到了被白布盖着脸的母亲。他感到天塌了下来。他胸口憋闷，眼前万物都在晃动，然后双腿一软，向着万丈深渊跌落下去。过了一会，他隐约感到有人架着他，把他塞进一辆车里。车开到了一处他很熟悉的地方。他被带进了一间屋子，然后被扶着躺了下来。他困极了，很快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就这样睡了一天一夜，才醒了过来，头脑也清楚了，慢慢理清发生了什么。他舅舅进来了，看到他醒了，就坐在他身边，也不说话。
他问：“我妈怎么死的？”
“被车撞的。”
“司机呢？”
“人没跑。”
“那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舅张海利没料到小吴的爆发比他想的早了一步。他被这一吼吓得打了一哆嗦。他把他根据张美玲出事时带的物品进行的推测说给小吴听。小吴听完，呆了一会儿，然后问：
“我妈手机呢？”
张海利把手机拿给他。他接过来直接就翻开通话记录。出事前半个小时，张美玲接到过一个电话，这有可能就是那个顾客的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正要拨过去，张海利拦住了他：“你先别！”
“下那么大雨还让我妈送，良心呢？”小吴的脸已经像块猪肝了。
“我跟你讲，你骂她一顿也没用，她是没有责任的！”
张海利抱住小吴：“你听我说，以后就把这儿当成你家知道吗，小子我知道你难受，我心也疼。老天爷真是王八蛋，不长眼。好孩子，你好好读你的书，其它的不用操心。”
小吴在张海利的怀里哭着哭着就没了力气，又沉沉睡了过去。
小吴差点休了学。张海利的儿子也在念大学，小吴不愿让他负担自己的学费，于是产生了休学的念头，因为这事几次和张海利发生冲突。后来有一天做梦，张美玲给他烧了一大桌菜，在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对他说，以后妈妈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念书，妈养你不容易。他泪水涟涟地醒来，扇了自己一巴掌。他开始在课余时间打零工，平时能怎么凑合就怎么凑合，就这样撑到了毕业。有时候累了，就看看屋里挂着的原本是给那个女孩买的风铃，风铃轻轻摇晃着，发出清澈短促的响声。
（四）
小吴没有把这个事情告诉何亭。他找了个理由，说大学时本来相中一个女孩，结果不巧自己出了车祸，在医院养了几个月。出院后发现女孩已经被人抢先一步了，就此心灰意冷，觉得自己注定与爱情无缘，但所幸，现在心态慢慢调整过来了。何亭非要看他的伤疤，他指着脑袋说：“我头发密，你看不到的，我伤的主要是后脑勺。”
何亭盯着他的眼睛：“我不信，你肯定在骗我。”
“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骗你？”
她语塞，想了一会儿说：“我是不是问得太多了？”
小吴机灵一动：“是你想知道的太多，说，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何亭想想不太对劲：“你觉得咱俩头一回见面怎么那么快就互相嬉皮笑脸了呢？”
小吴：“是少了点那个意思。”
何亭：“得，又交了个朋友，不算白认识一场。那既然是朋友了， 能不能告诉我，之前为什么不谈恋爱？”
小吴：“和我妈有关。我现在还不想多说，以后会告诉你的。”
小吴总结了一下自己相亲接连失败的原因，归根结底，就是条件不突出。单亲家庭，母亲去世，成绩不错，奈何缺了点赚钱的手腕和人脉，现在还在为积累原始财富透支自己。他想找到一个提升自信的办法，于是向一哥们儿求助。这哥们儿叫陈伟，开了家公司，一直想让小吴过去和他一块干。小吴不舍得现在这份收入还不错的工作，一直没答应。这回陈伟算是逮到机会了，拉着小吴去喝酒。他几杯就把小吴放倒，对着他耳朵边哈气边说：“我让你当老板，看谁瞧不起你。”
小吴还有点意识，他晃着倒在桌上的脑袋：“我不想当老板，我就是给人打工的命。”
陈伟恨铁不成钢：“我认可你，才让你和我一块干，不然老子干嘛死皮白赖地把公司交给你一半，我贱呐我！”
小吴嘿嘿直笑：“我有啥好你说。”
陈伟：“你人实诚，不耍心眼，有想法，有毅力。”
小吴：“我就不该找你。”
这里成千上万的创业公司，都是无数青年怀着一腔热血拿自己的身家做赌注建立起来的，就像亲手打造出的一座座属于自己的王国。他们树立起目标，规划出未来，建立起制度，培育出人才，带领他们奔向那远大的前程，这本身就是一件彰显身份和地位的事情。在陈伟极力说服下，小吴最终还是辞掉了工作，来到了陈伟的公司。
陈伟做的是一家广告公司。他自己学的是数字媒体技术，设备是之前在学校开工作室留下来的。手上的人包括一个设计，一个剪辑，一个技术，一个市场，一个文案，再加他一个主事的，对于一个广告团队，可谓是五脏俱全，让小吴来当二把手，其实完全就是出于信任。小吴觉得陈伟这人仗义、懂人，是个好老板的潜力股，再加上恋爱上面备受打击，他决定放手一搏。他主要负责公司财务方面的管理以及每日的工作统筹和安排，就这样跟着陈伟干了一年。有他在，陈伟就不用操心日常的运营，而且小吴的能力足以让他省下许多精力安心去做一些宏观层面的事情，比如策略的调整、业务风格的把控等等。有一次他对小吴说：“你就说，那天酒喝得值不值，咱俩就是双剑合一，绝世无双啊。”小吴听多了他的牛皮，然后装作不经意地问：“你看我现在，有没有点像个老板？”陈伟立即回道：“当然了，我都觉得你才是一把手，不骗你。”小吴笑着摇摇头，心想我问他干嘛，嘴里有几句实在话。
不过他也觉得自己改变不少。现在的他眼里有种从前没有的神采，气色也明亮许多，这是源于心里的充实和成就感。虽然创业阶段很熬人，每天都在摸索着前行，却让他认清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想要的是什么。有一天，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前几天睡得不好，每天都一两点到家，突然睡得早些，反而难以入眠。他胡思乱想着，就想到之前的几次相亲。想到和前一个掏心窝子想换得对方的敞开心扉，哪知对方毫不领情反将他一军，又想到和后一个相处和谐但却成了朋友，至今还在联系中，羞耻心就开始叫嚣。他想，如果再相一回，还会是这样糟糕吗？
（五）
一进门，她就看到一个年轻男人向她挥手，她走过去，他站起来向她伸出了手。他个子不高，举头投足间却气场全开。他对她礼貌地笑笑：
“你好，我是吴天宝。”
魏雪也报以礼貌：“你好，我是魏雪。”
吴天宝并没有让她坐下，而是四周回顾了下，然后对她说：
“我们要不换到上面去坐可以吧？我刚才上去看了下，人不多，环境也更清静，怎么样？”
“我没有问题”。
魏雪对于他的细心体贴很是满意。她跟他上了二楼，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
他拿起桌上的电子菜单，递给她：
“你先点。我可以推荐给你一个甜点，很适合女孩子的口味，叫红鞋子，你翻到最后一页就能看到。”
魏雪又点了两样小吃，然后把菜单递给他：、
“你再点点儿。”
吴天宝利落地又点了一杯奶茶和面包卷。等菜的时候，两人简单地聊了点个人情况。
吴天宝这样介绍自己：“我现在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合伙人，主要负责日常运营还有财务这块。你呢？”
魏雪：“我现在在一家公司做行政专员。”
“有没有对于将来的规划？还是说一辈子就做行政了？”吴天宝慢悠悠地问。
魏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放在以前有人这样问，她就说行政主管，而对着他，她觉得这样说显然不能让他对她另眼相看。
“我现在考虑转去做市场。我对营销比较感兴趣。”魏雪好容易想到一个说法。
“我就是学营销的，我可以推荐给你几本书，你没事可以看看。”
魏雪说了三遍“谢谢”，说完发觉自己有点殷勤，就赶紧换了个话题：
“创业很辛苦吧？”
吴天宝沉吟了一会儿，说：
“做什么事都不容易，但是创业尤为不易，因为责任太重了。”
魏雪想到自己的老板年纪不大就开始发胖白发，眼袋一天比一天大。
“我觉得你肯定是个好老板，我那个领导，天天跟我过不去，我都不想干了。”
“其实我不是一个严厉的老板，我和我的下属都相处得很好。我觉得权力不是居高临下的理由，而是督促你带好一支队伍的动力。”吴天宝认真地说。
此时魏雪已经把吴天宝归为精英男的行列中去了。他在说话时透出的自信、沉稳、干练，令她着迷。这时，吴天宝环顾了下四周，问她：
“喜欢这里吗？我按照我自己的感觉选的地方，很安静，我想你应该会喜欢。”
“恩，挺好的，我喜欢安静点的环境。”
“这样便于交流。我觉得既然是第一次见面，就应该好好了解一下对方。毕竟我们时间都有限。”魏雪感觉快被他的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吸进去了。
“我觉得你很优秀。我喜欢认真做事的人。”魏雪小心地斟词酌句。
“你也很好，上进、单纯，像你这样的女孩不多了。”
魏雪用刀叉卷起面前的意粉放进嘴里嚼着，咂摸的却是他说的话。他只是单纯恭维她还是有别的意思？他正在喝着蘑菇汤，奶白色的汤面上飘着几点葱花，颜色好看极了。
临别时，吴天宝把她送到地铁站门口、魏雪惴惴不安地等着他的告别词。
“路上小心，再联系。”他摆着手。
魏雪也朝他摆摆手，转身将包放进安检带上。刷卡进了站，她回头看去，人已不见。她想，下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
一个月过去了，吴天宝并没有联系过魏雪。她想，也许不会有以后了。她看着微信通讯录里的那个名字，犹豫要不要删掉。
半年过去了，魏雪已经有了新的交往对象。对方是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技术人员，收入稳定，人看上去也踏实。魏雪产生了和他共度一生的念头，两人开始商量婚期。
一年后的一个周末，陈伟和他女朋友在香山爬山。两人坐在一处歇脚时，陈伟看着满山红叶，像在看一汪血水。自从公司关门后，他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吴天宝了。公司在这一年里接连经历了几次与客户的纠葛。中国的广告主一向霸道，制作团队没日没夜地拼命却总也满足不了他们刁钻任性的口味，几次被逼得要跳楼。已经失去创造性的团队和薄弱的营销能力，最终将公司推到了绝路。
某一天，陈伟看到吴天宝久违地更新了朋友圈。他写道：“舅舅店里的顾客已经不像小时候那样稀稀落落的了。现在人人都有笔记本，生意也好了很多。”他犹豫了很久，不知道该不该联系他。不知道已不再是吴老板的他，是不是又变回从前那个自卑勤奋的小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