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锈迹斑斑的窗户外黑压压一片,依旧是阴雨绵绵,死气沉沉。南方地区的八月,台风一直都是常客。我对天气还是很敏感的,天气好感觉人能飞起来,天气不好人会跌落谷底,而这几天已经让我麻木了。周六晚刚出差回来放一天假,转眼又是周一了。洗漱完,咬着两口面包顶着雨就奔公司去了。
行色匆匆的行人,红绿灯口缓慢的车龙,母亲手上啼哭的孩子,仿佛都蒙上了阴影。而我就只剩下一个躯壳在呼吸,在行走。
上周日,经理在微信群里@了几个人:你们几个准备好东西,明天出差。
前段时间实习,便来了一家自动化机器的公司,美其名曰软件工程师,当然加了实习二字。说是公司感觉就像是一个工厂,只是规模较大一些。所谓工程师,其实就是个调试机器的。刚到第一天,已经有两台组装完成的机器,上头安排我跟了一个老师傅老杨学调试,老杨苦笑着对我第一句话:年轻人准备好好加班吧。鼻梁上那比啤酒瓶底还厚的镜片,挡不住疲惫的眼神,年纪不大约三十多四十但发际线已经很感人,看起来吃了不少加班的苦头。
大概有了一个月,从零开始到调试完成可出货,繁琐的成千上万个步骤一步一步走着,一台新机组装完成,便是我们调试的开始。刚开始几天还算人道,后面就是无止境的加班,别说是工作日,就算是周六周日晚上十点过后,调试车间里依然是灯火通明,夜以继日。
早听说买机器是要送人的,没想到来的那么快。在公司待了不满一月,第一批机器出货,一行人即使很不情愿但仍被派出去了。机器卖给的是制作电池的一家大公司,每天上下班需要人接待,进入大楼需要穿上防尘服戴鞋套口罩,手机封膜电脑也是全盘杀毒,各种各样的规矩。尽管第一次接触到这些条条框框很不舒服,但人总是有好奇心的,东逛逛西看看第一天就过去了,第二天才进入到我们工作的车间。
工作的地方是保密车间,封了膜的手机还有储存设备一概是锁在柜子里的。整理好着装后,跟着接待人进入车间,尽管带着口罩,扑面而来浓烈的消毒水气味还是让人反胃,一眼望去硕大的车间中,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机器,文件堆叠的工作桌,产品箱等占去了大半的空间,顺势往天花板望去,除了中央空调粗糙的管道外,密密麻麻的还布满了真空管排气管以及冷凝管,靠着无数小管道再一一连接到机器上。
防尘服以及帽子口罩下,能看到的只有那一双双疲惫的眼睛。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机械的重复着,取料的放料的,称重量的扫码的,每个人都跟写进了程序的机器人一般,在机器面前一板一眼,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只有质检人员一手拿着文件夹,另一手拿着马克笔,偶尔会说上几句,其他人纷纷闷不做声,埋头干着自己的活。轰轰作响的排气声,机器运作的嘈杂声,高分贝的警铃报警声,加上那浓烈的消毒水味道,似乎有血有肉的人,在那里都丢失了灵魂,剩下的,就只是一具躯壳。
那一周,我把灵魂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