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她
宴会上,觥筹交错。人们热络的寒暄。她不知该把目光放在哪儿,也没有一个可以遮挡的角落。如此不知所措,别人看到的是格格不入。即使许多面孔每年都见,但毕竟不熟是吗。甚至也不会有人与她寒暄。这样的折磨每年一次,十多年了。就算有个别熟悉的人,多是长辈,也不过总问些重复的话,她也耐着性子,简短,礼貌地回答。两三个问题下来,陷入沉默。然后对方甚是自然的走开,像是完成了某个任务,她像是被抛弃的一方。留在原地。面无表情。不然呢。
宴会上,她似乎就呆在那么两个地方。来时的地方与饭桌的位置。一桌多是陌生的面孔,又如何。她试着让自己不要在意,尽量让自己好过些。既然无法避免。明明应该是喜悦的气氛,于她却是浑身不自在。除非必要,否则是不会开口说话。别人只以为她是孤僻,不爱说话。他们只是没见过除了他们面前之外的她罢了,所以才那样轻易贴上标签。在她看来,是彼此无法沟通,缺乏理解。沟通从来都是双方的事,孤掌难鸣。这个道理她是懂的。
宴会上,她沉浸于自己的世界,与周围的热闹有种天然的隔离。隔离的是自己的厌恶与外界的喧嚣,对彼此都有好处。看天,看地,看远方,目光扫过周围的人群,时间也就很快过去了。很疲惫,却不能寄席而去,她在等待,等待第一个跟主人家告别离去的人。她或许是第三个。不管他们的挽留,不管真心与否。总之,拒绝,拒绝一切可能性,她坚持自己的想法。
2.他
宴会上,他同几个年龄或大或小的人在闲聊,不时爆发出的笑声,引人注目。似乎心里有事,他时刻看一会儿周围的人。是长相清俊的男子,孩子气与成熟在脸上,风华正茂。在一群透着衰老与疾病气息的人中,更是让人无法不多看几眼。也喜欢亲近。
快到十一点时,她终于出现。眼睛明亮,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笑。在他看来,她仍是如以前那般拖沓,毫无精神的样子。没什么人注意到她,只偶尔几个人跟她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他们走后,她不在微笑,一脸漠然。恐怕这才是她真实的情绪吧。即使自己这边发出哄笑,她也丝毫不在意,眼神一瞥而过。总是看天,看地,看着远方。他于是怀疑她瞥向自己这边的那一秒是否真的存在过。她看起来很孤独,无助。很想走到她身边,让她不那么孤独。但估计看到的是她那礼貌性的笑,特别特别假,还特别特别丑。更何况,她应该不喜欢和自己说话吧。
宴会上,她与一些不认识的人坐在一起吃饭,不会难受吗。没有说话,安安静静的吃饭,像是所有人都看不见她一样。但如果大家看不见她,应该是活泼,自在的她吧。决不是现在这样。每样菜她都吃一点,吃的很慢,直到最后一道菜。尝了之后,过了一会儿,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点头致意后,离席而去。
他也匆匆吃完饭离席而去。找了很久,才看到她坐在一张石凳上,用手机看着什么。他很纠结,不知到底要不要走上前去。尽管每年都会见到,可从五年前,他几乎就没有和她说过任何话了。想来惊觉竟然那么久。久到他都忘记为什么会不说话了。现在却又想起。脸开始发烫。他们之前虽然说的话不多,但关系也是很好的。他坚信,虽然不说。
那天,也是宴会。唯一没变的事,这么多年,像是在刻意说明什么不变。他上楼,准备找几本英语资料,主人家姐姐上大学后就不需要了。一打开门,却看到她正在换衣服,换下的衣服在手上,锁骨线条清晰,白色蕾丝边的胸衣。那一瞬间,他忘了有什么反应,她面色平静,两人对视大约两三秒,或者不知多久,他终于反应过来,关上门跑了出去。一路心跳得很快,刚才的一幕在脑海挥之不去,面上若无其事,很怕别人看出点什么。其实并未注意到他,人太多。后来就不敢与她说话,也不敢对视。如今,他已大三,预感见到她的机会会越来越少。很想说些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比之前更美丽,因这美丽带了一份清冷与隔离。但自己就是能从淡定从容下,看到她炽热的心。无数次猜想,她会对着怎样的人展示全部的她。但始终想不出。更宁愿永远没有那样的人,他自私的想。他又时常感觉自己也是无法理解她的。显然如此。要承认这个事实让他很受挫。
他回过神来,发现她正在看一本书,很慢,很仔细。又像不在看。又看着她拿出一瓶苏打水喝。怪不得她总是背个大包了。她看书,他看她。下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了。
她准备离开,他下意识的转身就跑。或许她并没有看到他。他想。为什么自己要跑呢?一边懊恼,脚下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思绪飞快运转。或许自己可以跟她说点什么。
又重回到宴会上,仍有许多人,他们看起来很开心,至少一片其乐融融。他思绪有片刻停顿。回神过来,她已向着她来时的路,回去了。眼中的背影越来越小,在一个拐角完全不见。他突然在心中响起自己的声音: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