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外祖母今年虚岁九十,拢共生了5个子女。我的母亲是最小的孩子,上面有3个哥哥,一个姐姐。
我的祖父,是个极为会持家之人,自小家中算是小实,又加上父亲早亡,十六岁便持了家,里里外外,各种打点操持,竟一丝不乱。因此在外颇有名声。
在那个年代,因为生计的缘故,最大的姐姐刚及豆蔻就许了人家。陆续的我的大舅舅、二舅舅相继也成了家。
后来,历经天灾人祸,家道逐渐中落。他倒也拿得起放得下,就在大家四处效仿他人寻财谋生之际,他一个人带着我奶奶,去到荒无人烟的水域,养起鱼虾,放起鸭鹅来。
辛苦几年,日子竟然慢慢恢复了声色。
我儿时对于他的印象,便是他每天天蒙蒙亮骑着他的老上海牌自行车载着货物上街,快到中午是再晃晃悠悠骑车回家,车篮子里装些大饼、小菜之类的什物。
因我母亲排行最小,故待我懵懂能记得些事情起,我外祖父也近有60了。那个时候,我的母亲总是把我放在外婆家过礼拜天,因此我记忆里的童年,最初是和弯弯的河流,摇晃的小船,以及各种漫天的野花相关。
直至后来,现如今的城市生活林总繁忙,我依旧不能忘却那片水域。往往梦见以前的人事,都还是在那个两面环湖的小院。
祖父自小学打算盘,或许也上过几年私塾,在我印象里,祖父是很少下田劳作的,总是写写翻翻。记忆里忙碌的都是一家老小,最辛苦的便是我的祖母,小到厨房煮羹粥,大到和男人一起下田劳作,拽网,撒食,打捞,插秧,割稻... 我也曾懵懂在母亲跟前抱怨过外祖父让祖母如此辛劳,母亲只悠悠的笑笑,并不多言。
我十二岁那年暑假,记得是一片雷阵雨之后的晴朗,外祖父把子女都召集回了他的小院。我走到院子门口的大槐树下还来得及进院门,就听到我祖母的说话声:“夜里实在是疼的厉害,他想去医院看看,也拖了好些年了。”我疑惑着走进小院,径直走去厨房。
刚到门口,就看见外祖父端着满满的一碗鱼汤正迎面走来,乐呵呵的冲我笑。我当时很惊讶,记忆里的他不再威严的不敢让人接近,突然,我觉得他老了。
后来反反复复的治疗,直至后来他不再愿意接受透析,说是宁愿将积蓄留给外祖母养老。
直至那个夏天的雨夜,他安安静静的走了。
我的外祖母很伤心,纵使他的丈夫常年让她独自承受和辛劳了如此多生活带来的苦难,但她依旧很伤心。大字不识一个的女子,几十年劳苦,饱经风霜,对丈夫的寥寥几次的争执,只是因为子女。
她没有念过书,只知道柴米油盐,她甚至不知道,这种感情应该被如何称呼。她只知道,他们是夫妻。
从此以后,她留着外祖父留下的每一个欢喜的什物,独自生活。悉心记着关于外祖父的每一个日子,她不懂星期一二,只是用最笨的方法,看见我们就迫不及待问我们“今日初几?”来排列每一个日子。
日度一日,整整15个春夏,如此反复。
(二)
我爷爷今年85,我奶奶81。
我奶奶嫁给我爷爷那年,她才18岁。
两个人总共养育了4个孩子,各个都是男生。正因为4个都是男孩子,所以我们家在整个镇上,都穷出了名,人家都说:那户人家,简直就是个和尚堂,吃穿用度太厉害,年年借钱过冬,来年又还,又借,如此反复。
我总是喜欢听他零碎的跟我讲他的过去,但他也不愿意多提,只是兴致来了,便讲一两个故事。
爷爷从没上过学,年轻的时候给大户人家做了好几年的长工。后来还经历过日本人占领苏州,强盗土匪的在芦苇荡里斗智斗勇。自然灾害最最艰难的时候,还去城里要过饭。........当然这些只是我零碎着从长辈那里听来的。
我觉得我爷爷过的很传奇又鲜明的富有时代特色,然而他却不以为然,只是觉得命途多舛,无可奈何。
我爷爷通过媒人简单说媒就把我奶奶带回了家。没有彩礼,没有聘礼,没有酒宴。如今过去了50多个春夏秋冬,没有海誓山盟,没有片刻言爱。
2010年,爷爷一个人在小屋里喝酒。突然觉得手脚抽搐,奶奶满院子找人送他去了最近的医院。担心挂上奶奶的每一道皱纹,一路上不由自主的哆嗦和颤抖起来。爷爷情况越来越严重,左半身逐渐失去了知觉,奶奶吓的偷偷掉眼泪。
70岁的老太太,曾经生活如此苦难没有哭过,自己腰肌劳损严重成了驼背也未曾流泪,现如今却颤抖哭泣起来。
幸亏送医及时,经过半个月的调养,爷爷逐渐恢复了正常,只是这酒,她再也不让他涉及了。为此,两个老小孩争执过无数次,每每都会以我奶奶胜利做终结。
有时爷爷实在劝不住,奶奶就驮着背,去临街小店里买瓶饮料带回家。每每如此,结果都是爷爷又无奈又欣喜的接受。
2014年,八月的一个夜晚,奶奶急匆匆的跑来脚我爸爸,说爷爷胃疼的在床上打滚。明显,风雨又要被了。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