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来 水波兴

梁倩云从抽屉里拿出一摞书,摞到课桌前侧已经一拃高的书堆上,现在课桌的空余面积已经不能完整地放下一本练习册。在同桌的惊异目光下,梁倩云笑嘻嘻地拿出一本杂志,接着是一根笔,然后是一个本。在九成课上,笔是不能离手的,本子则是用来遮住杂志没看的那一页,还要准备一本练习册垫到最底下。这精心地准备,是为了让自己在发现老师巡查时以最快的速度变为学习状态。

书读着读着就忘却了周边的事物,梁倩云沉浸在阅读的思绪中,幻想着自己就是故事里的女主角。脑袋一热,执笔在本子上写下了一个“陆”字,等她发觉时,赶紧又在底下补了一句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接着还未罢休,在“陆”字后添了一个“游”。最后本子上呈现的是一个诗人的名字和他的一句诗。

梁倩云将杂志翻了一页,将本子也翻了一页,随后有一个名字在她心底变得清晰,惹她发笑。她突然的笑声引得同桌的侧目,为了掩盖自己,她指了指杂志里的一段,说这段写得真好笑。

物理课上,老师讲速度,加速度,特别是求路程。一求起路程,梁倩云的内心就开起了花,首先这种求速度路程位移的题她都会做,她可是费了心思在这类题上,高中阶段的牛顿第二定律的题,不说百分之百,百分之九十还是可以的,特别是求路程的题,准会。

有一个原因在于,班上有一个令她喜欢的男生,叫做陆城。老师一讲起路程,她就想起了陆城。

陆城长得不高,中等偏下,身材偏瘦,还带着一副眼镜,头发长长的,嘴巴小小的,有点像漫画里的柯南,是个小正太。

梁倩云从他身旁走过的时候,可以揉揉他的小脑袋,他则用竖小指的方式回应,这是属于他的独特方式,而不是竖中指,或者骂一声,有病。顶多这样,从不见他生气,但应该不只梁倩云可以揉他的脑袋,好像全班所有的女生都可以揉。

梁倩云的座位就在陆城后面,每当听着听着课觉得无聊的时候,她就用笔尾杵陆城一下。这个时候,陆城先是按兵不动观察观察老师,等老师转身往黑板上写字的时候,他便快速转过身,照着梁倩云的脑袋就是一个脑瓜蹦儿。有时候弹的重,有时候弹得轻,全是根据她杵的力度施展力度,一点怜香惜玉的概念也没有;还有时候弹不到,被她躲开了去,这个时候,陆城就展示出他熊孩子的一面,能掐下她的手就掐下她的手,能扯着她的头发就扯她的头发,要是都被躲开了,就拿走她的笔,或者正在讲的书,抑或卷子,反正是能带走什么带走什么,越是她在乎的越好。

他们会打打闹闹的相处,但不是一直都在打打闹闹。学校开全校大会,学生们需要拎着自己的凳子下去操场,梁倩云叫一下陆城的名字,陆城就懂得,然后“主动”要求给她拎下去。梁倩云就一口一个谢谢,叫得可甜了,“谢谢,谢谢陆城同志,陆城同志最好了。”还有平常打水的时候,虽说陆城每次下去会提着六、七个杯子,但他回头只要看到梁倩云的水杯只有一半以下的水时,他就直接带下去,不需要征得她的同意。

梁倩云把陆城当做最好的异性朋友,可陆城是怎么想的呢?

又等到一个短暂的课间,第一波出去上厕所的同学都回来的时候,陆城正安安静静的趴在座位上。梁倩云拿起自己空空如也的水杯,另一只手拍向陆城的后背。

陆城问她,“干嘛?”

她晃了晃手中的杯子,“你今天怎么不去打水了?”

“我有水呀”,陆城拿来自己水杯向梁倩云展示,满满的一杯水。

“我没了呀,那咱俩一块儿打水去吧”,这是一句梁倩云早就想好的一句话,她要邀请陆城跟她一起去打水,就是创造一些机会,她要用平常的语气说这句话,尽量把这话说的普通,不露痕迹。

陆城拒绝的干脆,“打什么水呀,都要上课了,现在去回来肯定迟到,你要渴我给你倒点水。”陆城拧开自己的水杯,“呃……水有点凉能喝吗?”

梁倩云微微的摇摇头。陆城无奈的给了她一个白眼,拿起她的水杯,“歇着吧,我去给你接水。”

梁倩云计划中和陆城一块儿打水的事没能做成,有些失望;可没想到陆城二话不说的帮她去接水,这让她从心底感到高兴。

后面的日子,梁倩云觉得应该尝试着邀请陆城看电影。她跟他聊天,犹豫了几次,终于一咬牙把邀请发了出去,可他好久没有回应,都播完三条广告了。她心里挣扎,“到底去不去?不去就不去,不回复是怎么个情况?”

苦苦等待中,可算等来了陆城的回复。之后事情发展的顺利,他们约好那一天的下午,去看一场电影。

梁倩云打扮的跟一朵花一样,她准备向陆城告白。可人算不如天算,竟然发生了如此低概率的一件事。

天气云淡风轻,适合出门,陆城没有失约,来时高兴的像个孩子,在被她拍了下脑袋后,便收起笑容皱起鼻子像只龇牙的幼犬,一切都很顺利的样子。可在电影院的时候,他们如晴天霹雳一般地遇到了他们的老师,三十岁以上的教英语的女老师,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万幸的她不是班主任。

梁倩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她想拉住陆城躲开老师避免相遇,可陆城一副高兴的模样上去打招呼了,跟老师说着话还把梁倩云招呼过去。

老师是很豪爽的一位女性,怀着笑看着他们,问:“你们这不学习,跑出来偷偷约会来了,作业写完了吗就看电影?”

“可不是偷偷啊老师,我们这是暂时放下劳累的学习重担,进行必要的脑部放松,缓解一下身心压力呀老师。”陆城正经地跟老师报告。一旁的梁倩云则有一些尴尬。

老师经历的多了,没有深聊,看了下彼此的电影票,命中注定一样,很有缘分的是同一场。然后,师生三人和一个孩子一排四人共同看完了这部动画大电影,陆城很高兴。

梁倩云觉得电影白看了,想做的都没有做成,就匆匆地被老师打发回家。她有些不甘心,脑袋里又冒出一个念头,不当面说就不当面说,她拿出手机找陆城聊天,话不过三句就直奔主题,她发,“我有句话跟你说”。不等回应,又接着发,“我喜欢你”

。很是干巴巴的表白,但对她却是重要的。

陆城没有回应,好像消失了一样。梁倩云后悔了,觉得自己有一点冲动。她心神不宁地守着手机,没有继续发消息,也没等到陆城的消息。

是陆城选择了逃避。第二天两人都像没事人一样相遇,梁倩云路过陆城时,依然揉他的脑袋,他像一只胆小的幼犬一样没有反应。

这让梁倩云的心里失落落的,到了课间,陆城也不去接水了,他让别的同学帮他接,那个同学接过陆城杯子的时候,梁倩云的心像是被人揪了一下。

当梁倩云厚着脸皮拿着空水杯像陆城要水的时候,陆城没犹豫地给她倒了多半杯,以前她向他要水的时候可没有这么顺利。以前的他,不是损几句梁倩云,就是提一些要求。现在,他多了些礼貌,多了些客气,也多了些距离。

不能任由事情这么发展下去,在进一步与退一步的选择中,梁倩云决定进一步,她想了一个主意。同学们在聊一个合适的话题时,她公开表示比较欣赏陆城,这句话当时就被一些同学怀有深意的重复强调。慢慢的这句话在班上发酵,经几个爱添油加醋的同学一传播,就变成了“梁倩云比较喜欢陆城”。往后,他们之间有一点点小的交流,都会被班上的人给放大。

这都是梁倩云希望得到的结果,潜移默化的做出了一些事。她不把那些带有看热闹成分的闲碎言语放在心上,她只是想引得陆城对自己的思量,看他面对一些言语会怎么办。

梁倩云从后面叫陆城,找他说话。路过的同学看到了,变着语调叫一句,“呦,说悄悄话呢。”

梁倩云向他借书、借笔、借本,借完不还,非等陆城来要,就算来要她也不会顺顺利利地归还,骗他说丢了坏了借出去了。察觉被骗了的陆城伸起手想要打她,刚伸出手反被梁倩云打了一下,又像以前一样的闹起来。

班上的同学似乎也有意撮合他们,发回来的作业本,把他的发到她那里去,她的发到他那里去。老师找同学回答问题,胆大的同学,就在下面喊“陆城”,接着就有人喊“梁倩云”,好像他们在班里的人气很高,连老师都觉得有些端倪。

这段时间里,陆城好像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他比想象中的要成熟,面对班上关于他的言语,他既不参与,又不躲避,对很多事都是一笑置之。

在梁倩云心里,她没感觉到陆城对她有明显的变化,这让她有一种挫败感。虽然他们还是会有说有笑,还是会打闹。可梁倩云深知自己失败了,是陆城在努力的让他们的关系回到从前。他真的拿她当朋友,陆城是个善良的人,从没让她感到受伤。

既然如此,梁倩云也想开了,再也没向陆城提过感情的事,这样,他们还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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