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村里流行到云海打工,恰好隔壁在云海一家餐馆打工的二狗子哥回家了,过几天要回市里,妈妈央求着他带我出去见见世面,老是呆在家,好人也会憋出病来。二狗子哥念着我是他拐了几个弯的堂弟的份上,答应了妈妈。
但也实话实说:“现在男孩子出去不好找工作,我负责带春雷出去,可以和我住一起,但找工作的事,要靠他自己去碰运气!”其实我也很想去外面走走,至少在云海,和玉洁挨得近一些吧!
妈妈给我添置了新衣裳,奶奶拉着我的手絮叨:“雷儿啊,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奶奶心里舍不得哟!”话没说完,奶奶便哭开了。妈妈在一边劝慰:“姑妈,雷儿出去可以挣钱啦!我们应该高兴才对。”奶奶用衣角擦着眼泪,破涕为笑地说道:“是,是,雷儿在外,莫学坏,闲事少管,多做少说,莫学着抽烟喝酒……”其实这些话妈妈都叮嘱了好几遍,我耳朵都听得起茧了。我恨不得立马就飞到云海去。
云海毕竟是繁华的都市,人多车多,看得我眼花缭乱。我紧紧地跟在二狗子哥身后,生怕一不留神被弄丢了。我听见有人小声地嘀咕:“快看,那是外国人吗?”“不是,那是白化病病人。”我知道他们在说我,那一句“白化病”我听得不是很真切,但心里还是像针扎一样钻心的痛:“我就是“白血病”吗?这么说,我是活不长了,马上就要死了?我能吃能睡能干活,身体棒着呢,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要谢幕?”我心里疑惑重重。
云海工作真的不好找,普通有力气的男孩一群一群地在劳动力大云海口晃悠,何况我这个白头发粉红皮肤的“白血病”患者呢?一连去了劳动力市场三个星期,我屡屡碰壁,心情失落到了极点。我是不愿意回去的。一想到玉洁也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望着远处人家的灯火,我心里顿时又燃起点点的希望。
有一天二狗子哥回宿舍告诉我一个好消息:岛外一个建筑工地需要小工,今天包工头几个在餐厅吃饭,二狗子哥听到他们的谈话连忙把我推荐给他们。
转了两趟车到了那个在建工地,工地负责人一看我的模样,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我尽量不眨巴眼睛,挺着胸微笑着低着头,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二狗子哥递给老板一根烟,陪着笑说道:“我这兄弟有力气,苦活累活尽管派给他去做。”说完他拍拍我的肩,我故意装得纹丝不动,好让那负责人看出我的结实稳健。
负责人和旁边一个戴眼镜的人耳语了几句,便对我们说:“这样吧,你们大老远地过来,也诚心诚意。他留下来做小工,包吃包住,工资是其他小工的一半。毕竟,他是一个残疾人……”负责人看着我,几乎想把“残疾”二字吞下去,但舌头刹不住,口风还是吐出来了。我听得真切,心里如万箭穿心,我是一个患着白血病快要死的残疾人。但我咬咬牙,吞下一口唾沫,苦笑了一下,嗫嚅着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