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当便衣警察的朋友,聊天的时候我问他:“在茫茫的人海中,你如何看出谁是扒手的?”他回答道:“扒手喜欢带用不着的道具。”我接着追问:“举个例子?”他答道:“大晴天带雨伞,大热天手上搭件外套,拥挤的人群中手上拿张报纸。”
“用不着的道具”这个说法很有意思,扒手用它们来掩护自己作案,我用它们来掩饰内心的孤独和不确定。
某天早上因为太过匆忙,把电话忘记在家里。那一整天我都很忐忑,总担心有人找不到我,总担心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等车的空挡,没有了手机作为掩护,站在路旁的我显得分外孤单,和周遭格格不入。原来我做不到安妮宝贝说的“站在路边谁也不等,就是力量”。手机不仅仅是联系的工具,也是我的道具,它在每一个需要的地方,跳出“护”着我。
因为换季,过敏了,脸上长了些红疙瘩,肿了,病况逼着我和化妆品说再见。那几天总害怕有人看我的脸,总担心他人说点什么。原来那些敷在脸上的东西也是我的道具,他们在那些看不见的地方给足我自信。
我的一个朋友,衣柜里的衣服多到把衣柜都压塌了,她每次找衣服都是一项伟大的工程,经常累出一身汗,还不一定能找到出门要穿的那身衣服。尽管这样她还总嚷嚷没有衣服,很多衣服到了她的衣柜里一直静静的躺着,根本没有穿的场合,有些甚至连吊牌都没取……原来太多用不到的衣服也是一种道具。
人很容易迷失在繁杂的琐事中,因为没有学会和简单的自己相处,世界也就出奇的繁杂。我需要很多的道具在不同的场合让我看起来和其它人一样,所以连上厕所都要找一个伴儿。
朋友飞却和我相反,她说她经常不带手机出门,不带手机可以享受最大的自由,也就不担心被人打扰,她不用过一会儿就拿出手机来看看有没有未接来电,未读短信,也不用关心谁又更新了什么新动态,也不被随时随地无孔不入的资讯绑架。某天我在《十二道锋味》中看到了飞说的那种自由:谢霆锋和容祖儿,两个人同去欧洲寻找少年时代的自己,容祖儿一路上电话不断,邀约不断。为改变这种状况,谢霆锋果断的把两个人的手机都邮寄了,没有了手机打扰的两个人,在瑞士玩得特别开心,真的找回了入道之前那种单纯的快乐!
飞说要和自己相处也不难,需要把那些不需要的东西剔除掉,因为“对物质放下的过程,就是清理自身、精简迷惑的过程”,把束缚自己的多余的东西剔除后,一切复杂都迎刃而解。
听懂了飞的话,我打算对自己做一个大清理,把那些用来掩饰的道具都去除掉,试着自己和自己相处,去实践人们说的"断舍离"。
清理的结果让人触目惊心:这么多年来,我攒了那么多的东西,让我在一个壳里安全的道具居然有那么多。那些已经用不着的东西,仿佛带着咒语,束缚着人;还有一些承载着回忆的东西,它们散发出强大的气场,让人不忍离弃。舍弃这些道具对我的生活其实没有影响,他们的存在却占据了我太多时间和空间。
我也愿意清理我自己诸多的不完美,内在的各种阴影,负面情绪,我愿意花时间去找到被道具淹没了的自己。
每个人都有很多道具,小到衣服,饰品,手机;大到车子,房子。人生也不怕有道具,最悲哀的是被道具淹没,连自己都成了道具的道具,没了自由,也没了自己。
香港作家素黑说:“害怕黑暗的人都不能自处,应试着在黑暗中静心面对自己,邀请黑暗进入身体……让黑暗和自己溶为一体,从而变得安静,不再惊怕孤独。”我试着进入她所说的这种境界。
也许某天我站在路边,我谁也不等,不需要道具掩饰,我就是站在那儿看看风景,听听风吹过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