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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二年腊月二十的早上，王同山一向喜欢早起的母亲竟然睡过了头！
平日，天光尚未大亮的时候，王同山的母亲已经起床开始里里外外地忙活起来了，王同山的父亲也会跟着醒来，但他习惯醒了之后在炕头摸索着先抽一锅旱烟，赖赖床再起来。王同山的母亲起床后先拾掇拾掇给大家做早餐，然后依次去喂鸡猪狗等，等大家都起来吃过早饭，该上学的去上学，该下地干活的下地干活。冬天虽然无须下地干活，但大家的这个生活习惯一直保留着。
今天，她却睡过了头！叫醒她的不是公鸡，而是她的孙女秀莲。
其实，也不能怪她，昨晚因为老头子的絮叨，她睡得实在太晚了！
“奶奶，起来啦！你今儿咋失睡了撒？”
当孙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的时候，她遽然惊醒，睁眼一看已经天光大亮了，不禁小声地喊出来：
“不得活了，我今儿咋失睡成这样了？！你爷爷也不叫我一声？！咦，你爷爷呢？”
“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爷爷就不在”。
望着自己身边被压得平平整整的被子，王同山的母亲突然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被子被压得平平整整，说明老伴儿出去有时候了，他是怕这边的被子隆起会有凉风进来冻着她才压得如此平整的——他是个心细人！她不自觉地抬头往炕柜上看去，发现她给他拾掇的新棉衣不见了，一下慌张起来，声音有些发颤地对孙女说：
“莲儿，快把你大（dá 爸）叫过来！快！”
说着话，王同山的母亲三下两下就把衣服套好，从炕上下到地上准备穿鞋。王同山已经冲进来，问：
“出啥事了，妈？”
“噫，同山，赶紧寻你大（dá 爸）去，我今儿失睡了，晓不得你大（dá 爸）啥时出去的？！他把我给他拾掇的新裹脱（棉衣）穿走了，赶紧找，你大（dá爸）怕是寻了无常（短见）了！”
“呸、呸、呸，妈你一大早说的这啥话嘛？！我大（dá 爸）可能是睡不着起来浪（遛弯）去了，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不着急，我出去找找。”
“噫，但愿是我想多了，可是我今儿这眼皮子怎跳得这么厉害，你赶紧出去找去。”
王同山刚走出大门，就见自己的堂兄王垣山肩上挑着一对水桶急匆匆地走过来说：
“同山，你昨晚是不是忘记锁牛圈了？我刚出来挑水，看到有两头牛跑出来了。”
王同山随他父亲也是个心细人，喜欢牲口对照顾牲口十分上心，所以村里指派他担任农业社的饲养员。每天晚上临睡前他都会去农业社的饲养场看看，给所有的牛和驴添好草料、锁好门才回家睡觉，这已经成了他的日常。
任何一件事，一旦让它成为你的日常，融入你的血液，你就是想忘都很难，怎么还可能忘了锁门呢？！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自己那屋前檐墙上平时挂钥匙的木橛。每天晚上回来他都会把钥匙挂在这个木橛上，如今竟然发现钥匙不在上面，他突然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阴云瞬间布满了心头，嘴里说了一声“不得活了”，转身就朝饲养场跑去。
王垣山以为王同山紧张于自己的忘记锁牛圈，不以为意，继续去挑水了。
饲养场就在村子的东边，离家不过三百多米，王同山三步并作两步，几下就跑到了饲养场，果然看见有两头牛从牛圈里跑出来在饲养场上转悠。他跑到近前一看，一间驴圈和另一间牛圈的门都上着锁，只有向南这间牛圈的门半开着，那两头牛就是从这间牛圈出来的，他冲着牛吆喝了一声，没顾上去赶它们，直接跑向牛圈，探头往里张了张，因为天冷，牛圈的窗户都用厚厚的草帘堵上了，门上也挂着厚重的帘子，牛圈里的光线十分阴暗，他眨了眨眼睛使劲往里瞅了瞅，发现牛圈里除了还没往外跑的三头牛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有，心里突然就有些释怀，心说：
“嗯，看来确实是我昨晚忘记锁门了，她爷爷应该是出去浪去了！可是，怎会锁了那两间，忘了一间呢，嗐，这记性，完毬了！”
于是他把牛圈的门开大了一些，将门帘顺手搭在门板上，准备把跑出来的那两头牛赶回去。门一开大，牛圈里一下亮堂了许多，王同山不经意地抬头往上看了看，突然，他浑身如遭了电击一般，突然筛起来，紧接着就发出了声嘶力竭极为悲痛的一声哭喊：
“大（dá 爸）呀！”
（未完待续......）
（转自作者微信公众号【法律门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