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在笑
我不能给你清清楚楚地描述火在笑的情景，因为你生活在城市，没有用柴升火做过饭。支教老师曾说过，如果她没有来我们这里支教，也不知火会笑。
我本想画一幅《火在笑》的图给你看，但我们以前没有美术老师，也没有美术课，不会画画。后来，我们学校来了一位漂亮的支教教师，她教我们画画。我用她的笔记本电脑，画了一幅画：
支教教师看了，赞美我画的假山很漂亮。我担心你也看不懂，就在旁边写了标题：
现在，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看懂，反正支教教师看了，惊讶得合不拢嘴，说标题取得好。她同意把她的笔记本电脑借我画，想什么时候画，就什么时候来画；想画什么，就画什么。
我很高兴，不但可以学画画，而且还不用买纸和笔，也不用付电费——你别误会，不是我吝啬，而是我们家太穷，根本没有多余的钱来学画画。读书期间，我在学校吃营养餐，总是吃得饱饱的，回家就不用再吃饭。省一点算一点。有时嘴馋，想跟爷爷吃个煮洋芋，我都会强忍住一直往外涌的清口水，专心写作业。爷爷经常夸我懂事，可我高兴不起来——我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不能撒娇，不能贪玩贪吃，不能哭泣流泪……其中的痛苦，你可能无法理解。
好了，现在言归正传，我给你讲讲“火在笑”的故事吧——
我爷爷说，只要树上的喜鹊叫，家里就会来客人。可是，近年来，农民为了防止鸟雀啄食种下去的玉米种子，都在种子里撒了老鼠药，喜鹊都毒死了。看着一只只死去的喜鹊，我心里难过极了——记得多年前的一天，有一只喜鹊一直在我家房旁的大树上跳来跳去地叫，结果，那天，爸爸回来了。现在没有了喜鹊，爸爸不会回来，妈妈也不会回来了。
也许是爷爷看出我的绝望，又给了我一个等候的希望。
那天，爷爷坐地火塘边烧火做饭，火燃得很大，红红的火舌欢快地舔着漆黑的锅，锅里的煮洋芋已散发出一阵阵清香。爷爷说：“火在笑，肯定有客人来！”
我看外面夜幕慢慢降临，怎么也不相信这个时候还会有客人会来。我们尼姑寨，很少会有客人来。若是哪家来了客人，大家都会去凑热闹。
天一点一点地黑了，我的心也一点一点地绝望了。我生气地对爷爷：“刚才火根本就没有笑！”
第二天，我一到学校，就看见同学们围在一起，也赶忙跑过去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你根本不会想，我们学校竟然来了一位漂亮的支教教师。她的漂亮，我无法用语言来描绘，如果我会画画，一定要把她的漂亮画出来给你看。虽然后来我试着偷画了一幅，但远远没有画出她的漂亮。
支教老师看了这幅画，问我画的是不是我妈妈。我知道我把支教老师画老了，也好默默地点了点头。那天晚上，我梦到了妈妈，跟我画的支教老师一模一样。只是我喊她，喊破了嗓子，她都听不见；我追着去抱她，才发现她只是一张纸，抱在我怀里，薄薄的，就像抱着自己——你也许不懂，一个人，只能自己抱着自己的那种孤独与无助，是多么心痛。
后来，我在支教老师的电脑里，看到了这幅人物画像，喜欢不已。虽然图画里的人物长得不太像支教老师，但与她一样漂亮。我粘贴给你看，你就能知道我们的支教老师有多漂亮了！
听老校长讲，我们尼姑寨小学总是招不来老师。前几年，新招来老师工作一两年就想办法调走了；后来，工作不到半年就辞职跑了。“和尚跑了尼姑在”（尼姑寨）恶名在外远扬，这两年根本招不来老师。老校长开玩笑说：“如果我的家不在这里，我也跑了！”
漂亮的支教老师突然来到我们尼姑寨小学，尽管我们学生很兴奋，整天围着她转，把好吃的好玩的分给她；但老校长很冷淡，总是说：“作秀罢了，坚持不了多久！”
我们在私下骂老校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乌鸦嘴”，才不相信他的鬼话。但那天晚上，我梦见支教老师还是离开了我们。我在梦里梦得很伤心，泪水把枕头都打湿了。哭醒了之后，我忍不住又哭起来，把隔壁的爷爷都惊醒了。年迈的爷爷弯着驼背的身子，摸到我床前，问我怎么哭了，是不是想爸爸妈妈了。我更是放声大哭起来。
多年以后，我画了这样一幅支教老师离开的画。因为我始终都希望她是这样离开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