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只道是寻常

纳兰性德,原名纳兰成德,因避皇太子名讳,改为性德。为清权相明珠之子,生于权贵之家,少年得志,文武全才,因词留传后世。现存词作349首,有《侧帽集》、《饮水集》,曹寅称“人人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曾知?”

王国维评价其“北宋以来,一人而已”,可见其词甚佳。

读纳兰词,个人较为喜欢的有如下几首:

一是悼亡之作。

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沉思往事立残阳。

被酒莫惊春睡重, 读书消得泼茶香, 当时只道是寻常。

《浣溪纱》

释文:秋风吹冷,孤独的情怀有谁惦念?看片片黄叶飞舞遮掩了疏窗,伫立夕阳下,往事追忆茫茫。酒后小睡,春日好景正长,闺中赌赛,衣襟满带茶香,昔日平常往事,已不能如愿以偿。拥有时不知珍惜,回首时爱已成灰

这是他怀念亡妻卢氏之作。一句“当时只道是寻常”,让多少人耳熟能详。我认为可与东坡先生的“十年生死两茫茫”并称。不过,纳兰的悼亡之作多,可称词人第一,可见是一人间多情种。

二是少有的雄浑之作。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长相思》

释文:跋山涉水走过一程又一程,将士们马不停蹄地向着山海关进发。夜已经深了,千万个帐篷里都点起了灯。帐篷外风声不断,雪花不住,声音嘈杂打碎了思乡的梦,而相隔千里的家乡没有这样的声音啊。

纳兰词与李后主相似,多清新隽秀、哀感顽艳。但也偶有豪迈磊落之语。这是纳兰作为康熙侍卫随驾北巡时所作。“夜深千帐灯”,可为千古奇观。

三是与好友唱和之作。

德也狂生耳。偶然间,缁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

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金缕曲·赠梁汾》

释文:

我原本也是个狂妄的小子,我在京城混迹于官场,这不过是因为出身于高贵门第和命运的偶然安排罢了。我真心仰慕平原君的广结贤士,希望能有赵国平原君那样招贤纳士的人来善待天下贤德才士,可是却没有谁会理解我的这片心意。万万没有想到,今天竟然遇到了您这位知己。今天,趁我们还不算老,擦去感伤的眼泪,纵酒高歌,把精神振作起来。

今天我们一定要开怀畅饮,一醉方休。从古到今,才干出众、品行端正的人遭受谣言中伤,这都是常有的事,姑且由他去吧。人生岁月悠悠,难免遭受点挫折苦恼,这些都没必要放在心上,思过之后冷笑一声放在一边就完事儿了。若总是耿耿于怀,那么从人生一开始就错了。今天我们一朝以心相许,成为知己,他日即使经历千万劫难,我们的友情也要依然长存。这后半生的缘分,恐怕要到来世也难以补足。这个诺言是很沉重的,您一定要牢牢记在心里。

这首词完全不同于大家印象中的纳兰词的清婉哀丽。而是一气呵成,颇有豪气,以至此词一出,争相传诵。也就是这首词,纳兰才开始在文学史上留下属于自己的位置。

纳兰容若,生于富贵家,身处繁华帝都,心却游离于喧嚣之外。是皇帝近臣,权贵之后,却喜交落拓文人。行走于仕途,却为情所困。“慧极必伤,情深不寿”,年仅31就被上苍召回。

正如他自己所写——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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