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踏出国门起,就与土匪帮结下了不解之缘,有新同事问我,你是怎么在非洲这个地方熬了这么多年的?实话说我对于“熬”这个字并不是很赞同,我更愿意说我在这里昂然阔步地走过了四年的青春岁月,计划年底工程结束后回国,内心时常憧憬着回国的生活,却依然很珍惜现在度过的每一天,因为我料定,以后的我也定会怀念我现在的非洲经历,因为这是让幼稚天真的我渐渐走向成熟的地方。
不用说土匪帮肯定不是我们公司的本名,但因我们有个霸气的头儿,原本经营部的人喊他土豪潘,可是翻译室的所有翻译聊天一致觉得,他的行事更不乏土匪风范,在国外干工程,正常情况下,我们都是被那些个法国监理欺负的份,可是他敢跟监理拍桌子叫板,我们便偷偷喊起了土匪潘,不知道什么时候暴露了,土匪潘竟然笑笑接受了这个外号,不久我们建立了工作群,鉴于我们在土匪潘的带领下,就很自然地取了一个“土匪帮”,只是乍一看都觉得这个名字不够优雅,我们一不打家二不劫舍,可我却很喜欢,因为干工程真的很需要这股子匪劲儿,毕竟这是一群种地都用挖机挖地的人儿呀。
在接触到土匪帮队友以前,我眼里的农民工都是些下苦力劳动人民,直到认识了他们,我才明白,这是一群个个身怀绝技的人儿呀,有的人开的一手好车,有的人开挖机更胜于鬼斧神工,有的人开笨重的推土机做着细致到要求误差几公分的活儿,有的人善于用现有的材料做出很多让你惊讶的东西,这是我见识过最多的diy的地方。
工地是一个对统筹安排要求很高的地方,因为稍微不合理,就容易乱成一锅粥,可是他们有办法让所有工作一环扣一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于我而言是不得不服的。他们善于创造,非洲条件相对艰苦,可是他们勤劳,用自己的双手,可以做很多东西,还种出了一院子让你惊讶的蔬菜。
土匪帮的帮友们来自全国各地,福建为主,其他的有来自贵州、甘肃,云南、四川、海南、重庆、湖北、广西,河南各省的,大家有着不同的方言,不同的饮食习惯,闽南语听到现在仍然跟听天书似的,我知道的我的老乡有一个,人人叫他小四川,有人提出异议了,要论大小,我才是那个“小四川”,哈哈,还好,没有给我把这个称呼喊出名了,不悦耳。
也是因为结识了这一帮人,也让我了解了好多不同地方的饮食,因为大家聊天能把气氛弄得最高的那绝对是说吃的,大家都津津乐道着各个家乡最正宗最好吃的东西。很多时候看他们做吃的,我都暗自疑问,这样也能吃?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那酱油炒鸡蛋!!那卖相,甭提了,好好的金黄鸡蛋,加了酱油,黑乎乎的一堆,可是认真尝一筷子就会发现,比想象的可好吃多啦。
而我们四川经典的麻辣口味,竟然饱受歧视,他们说在福建只有不新鲜的肉类才需要放那么多的辣椒,放下去之后除了辣味吃不出别的味道来。最初跟他们在一起,我对大厨抱怨,说一颗辣椒都没有,都没味道,于是乎有天晚上大厨出了道辣椒炒牛肉,我是吃的不亦乐乎,后来才听说包括大厨在内的很多人,都几乎没吃,太辣!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厨房的菜总是那么中性,因为要顾大家,毕竟我们眼里的美味,在别人眼里,或许根本是难以下咽的东西。
不光是吃东西有这样的讲究,其实各个地方的人相处,由于地域环境文化的差异,同样一句话的理解或许也是大相径庭,或许我觉得这个是很好的玩笑逗趣话,别人或许觉得不合时宜。就好比那句“你大爷的”,我以为这只是句俏皮话,可在有的地方,这是很严重骂人的话。因为语言差异还闹出了不少笑话,记忆最深刻到现在想起来仍然忍不住笑的一次,就是我看到有同事先吃完饭回来,我问道,晚上吃啥?他说“拘”脚,我不太明白,他很用力地再重复了一遍,“拘”脚,我说哦,鸡脚啊,等我到了食堂,就发现,原来是猪脚,恍然大悟!好长一段时间同事都拿这个“拘”脚跟我开玩笑。
同事们都知道我不吃肥肉,所以在去食堂的半道儿上经常逗我,谭丽,是大肥肉!最开始我还真信,灰溜溜地走到食堂才发现现是虚惊一场,不是大肥肉,可是狼来了的故事上演太多,到后来真的是大肥肉,有人真诚地告诉我,我都不信了。
我知道这个项目一结束,所有人再聚到一起的可能性很小,所以我要牢记被大家宠着的感觉。最早只长出的三棵生菜,他们自己没舍得吃,专供我一个人摘,辣椒刚刚长出来的仅有几个,也全部摘给我,黄瓜盼了一两个月,长出了第一根黄瓜,兴冲冲地摘给了我,让我去凉拌, 长出来的白菜,把最中间的最嫩的部分给了我,每天浇菜前都问一下我有没有摘好菜了,如果没有他们会帮我摘。去食堂打菜,大厨经常都会给我留他炒的青菜,给我打汤,不管大厨还是大厨老婆,哪怕一勺已经舀起来了看到是我都会倒了重新单独给我挑瘦的,早上去吃面条,偶尔看到人多我不爱去跟大伙儿挤,我就先站得远远的,可是大厨老婆都会挑了面条大声说,这是给谭丽的。感冒了会有人送感冒药来,还有人只是旁听到我感冒了第二天还发信息问候,出门了他们买吃的,还非要买了给我一些。一桌子吃饭,坐我旁边的同事看我近视(有点瞎),都会帮我挑瘦肉的,虽然工作中我们或许也曾为某些问题激烈争执过,可大家都没因此疙瘩,仍然是一如既往,他们的大度跟照顾,我想这是需要我铭记跟感谢的。
人一辈子要经历的太多,很多记忆深刻的此生难忘,可是一些小事或许过了以后永远都不会再想起来,这也是为什么我每天坚持写日记的原因。我希望我等我老了,记性差了,还能有文字帮我回忆起这些青葱岁月的点滴,因为这些都将是我个人的财富,时光抢不走,不会像人民币因为通货膨胀而贬值,这是我储存快乐永保升值的一种方式。
—2018年6月23日晚谭丽写于塞内加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