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16岁。
像是花木兰替父从军一般,她接过了本是父亲的担子,作为长女去延续家族中“勇者”才能被选中的出国淘金的传统,这个传统在她家中从太爷爷这一辈就开始了。
她没有选择,初中结束后,只是被通知。
忍痛告别了她心爱的学业,接受安排,准备出行。
离开的那一天,家乡的溪流上升腾起的雾随着渐行渐远的渡船变得模糊不清,雾吞噬的不仅仅是村庄,还有她在岸边送别的家人们,一个、又一个直到全部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这一别,没人能知道是否还有归程,也没有人能预知前路是坦途还是艰险.....
直线一万多公里的路,她走了一年多。
抵达时,一手交人,一手交钱,等坐进车里彻底安全的时候,她也欠下了一万多美金的债。
家人开来接她的那辆车很破,开起来车身都在抖动。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车里升腾起了雾气,要一边擦拭才能一边继续开车。
这次的雾遮住的是过往一年的辗转,仿佛一段往事终于结束了。
离开家乡终于抵达了欧亚大陆的另外一端,等待她的又将是什么?
她其实并不知道。
只不过,并没有回头路,她要向前走。
她,叫夏微微。
她抵达欧洲的经历是那个年代很多温州人的缩影,仅以此故事向那个年代来到欧洲打工和奋斗的人们致敬,无论是出于何种选择。
从小在峡谷溪流的包围下长大,夏微微童年的颜色是由绿色填满的。
印象中的自己在漫山遍野里撒开脚丫子跑着,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道什么叫害怕。竹子是很好的玩伴,又能爬又能玩,饿了还能野炊做竹筒饭。
在三四十口人的大家庭中长大,微微是带头的孩子。一直大大咧咧地自由生长,直到有一次上了屋檐房梁,一个年纪尚小的堂弟也跟随她爬了上去,不慎跌落摔成了骨折,她才明白原来自己的身上是有责任的。
回忆往昔,她还记得家中两侧的院子种着蔬菜,后院还有个鱼塘。家里这么多户人家,她从小最喜欢做的事情是观察家中的大人,还经常向他们提问。
微微:“无形中其实是接受了一个微缩版的社会原型的(长大的环境),这其实也造就了我之后到社会没有不适应的感觉。”
微微的父亲和母亲是在文革期间长大的孩子,受到了当时很大的影响,两户成分并不怎么好的家庭凑拢到了一起。年少的经历给两个人都烙下了很深的印记,两个人发展出了截然不同的性格。
父亲沉默寡言,母亲急躁,脾气很差,小时候的微微和兄弟姐妹几乎没有一天不挨打。好在还有大自然和其他的家人们,她把所有被打后的不解和愤怒,和年少时旺盛的精力一股脑地撒到了大自然和户外的嬉戏打闹中。
也因为母亲这样的性格,她早早地“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特别擅长观察人们情绪的变化。
微微说情感上自己的奶奶才是自己真正的母亲,那个操持着家里三四十口人吃饭的妇女是她所有安全和温暖的来源。
微微:“我小时候没有灯,炉灶里火熄了还有一点火光,奶奶就在收拾剩下的东西,我一般都在那里陪着她,等奶奶的过程很漫长但也很温馨。”
很快到了上学的年纪,开始识字后,微微爱上了上学和看书,因为她感觉看到所处世界之外的另一个世界。但凡去到人家家里做客或是串门都会跑去阁楼上瞅瞅,把别人闲置的书借过来读。
只不过当时家中的观念还是女生只要会念字、会写信,这学业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微微几乎是拿着初中的录取通知书求着、瞒着才得到继续念书的机会。
微微:“我记得我的同学都说你怎么不好好走路总是跳呀?我说我开心啊!就想读书,觉得书本里的知识太有意思了,我想知道还有些什么?”
可惜好景不长,初二那年就被郑重地通知出席家庭会议,被告知要开始办理护照,要代替父亲去承担家庭中的未来。因为父亲是长子,所以他需要留下照顾家务事尽长子的义务。
年少时的她除了爱读书之外,总是思考着一个问题:自己的家里,周围的邻居和附近村庄的人怎么都过着一成不变的生活?人人仿佛都处在一个循环中,她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但是她可不想这样步人后尘。
虽然不能继续读书的事实让她很悲伤,不过至少有个机会可以离开这样的循环,也未尝不是一个选择。更何况,在每家每户甄选代表的时候,被选中本身也代表着一种荣耀。
就这样,还未成年的微微,带着些许兴奋和期待开启了她向西的旅程。
枯藤老树昏鸦,却再也没有小桥流水人家。
由于当时很难办理正规的签证,和很多同乡人一样,微微的家人替她选择一条并不合法的“偷渡”路线,从家乡到广州,经由第三国再前往目的地。
谁都没预料到这前路竟然是如此的曲折和艰辛,那一年里她经历了常人能想象到的和难以想象的所有。
在俄罗斯被软禁转移之际,她可以偶尔看到窗外的景色,她还记得秋天莫斯科的红叶是如此的美艳。
她在诸多“蛇头”中倒转、贩卖,也曾经历过“绑架撕票”,要求家人支付更多的费用。她也曾有机会从线人手上逃跑,但考虑到线人的安全她并没有这样做。
在无数个日夜无尽地等待中,她依稀记得在被软禁在乌克兰时,头顶有一小片窗,她看见了一棵枯萎的树,树梢上每天都会飞来无数的乌鸦,这让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家乡。她发着呆,逐渐关闭了自己所有的感官。
在经历了所有的不堪之后,微微不甘心只是一死了之。既然没有后路可退,那就只能往前闯。
年少时练就的观察人的本事这时起了关键的作用,在机缘巧合之际,她投奔了另外一个更有能力的“联络人”,虽然只是从一个深渊迈向另外一个深渊,但是生命中有时必须要下注才能有赌赢的机会,不接受赌局就只有被安排的命运。
这次,她赌对了。
终于突破了乌克兰的国境扭转了往回走的命运,她和一群和她一样的人来到了捷克。
她终于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尽管每次前进都需要面对无数地未知,只差那么一点点了。
在捷克,他们一行人的任务艰巨:要穿越过层层关卡,翻过一座山后抵达德国。
而每一道关卡只有限定的时间才能冲过,那种情形下是真的需要用生命去奔跑。
由于长时间的恐惧无法入眠,再加上艰苦的饮食和生存条件,微微其实没有剩下很多的力气去闯关这么多的关卡,更不要提翻过一座山了。
扔掉了所有的行李,穿着单薄的她,要怎么才能完成这不可能的任务?
微微在往前跑的过程中,其实有好几次是真的跑不动了,黑暗中有个男人拉了她一把,顿时她觉得自己脚都离地了。
如今回想,若是没有他,她极有可能被哨兵发现。如果被发现的话:要么被遣返,面临牢狱之灾,要么被扫射,当场命归西天。
同行的人中有人不愿意丢弃自己的行李,跑的时候被发现了;他们趴下的时候听见了枪声,他们根本不敢回头。
在捷克和德国边境那座山上的夜晚,他们一行人像老鼠一样匍匐着前进。
她其实早已经记不清当时的画面,只剩下了零散的几个场景:草丛,寒冷,黑夜......他们瑟瑟发抖抱作一团,每个人的牙齿都在打架。
所幸的是,她“顺利抵达”了德国,继而又坐了一整天的车。终于,历经千辛万苦抵达了那个曾经让她兴奋不已但却早已麻木的目的地:马德里。
抵达时的微微已经不是出发时的那个自己了,等待她的还有一笔一万美金的欠债(94年一美元兑换人民币八元左右)。
坐进家人破旧的车里,窗外的雨让车内有了如同出发时的雾,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她的时空。
只是这一次,她的背后依旧没有回头路,也不知前路如何?她能做的只是负重,继续前行。
微微刚抵达西班牙时的情况是十分糟糕的,她一句当地的话都不会说。她的身份是黑户,还要躲避警察,这样的身份还是次等公民,找工作的工资会被压得很低。
她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华人的餐馆洗杯子和做咖啡。工作之余,她每周都会去到马德里的西班牙广场,那里是所有华人抵达后默认的信息交流中心,大家各自交换着信息。
在那里,她得知了如果语言好一些能做到递菜、点菜的服务员工资就会稍微高一些。于是她开始在工作之余抱着复读机和别人用下的磁带自学西班牙语、磨耳朵。
可是,面对着一个月不到两百欧元的工资,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还完一万多美元的债务?
她只有苦学语言,不停地换工作来获取更高的薪水。
渐渐地,尽管还只是一位服务生,但是微微的工作能力慢慢地突显了出来。她这棵干枯的植物仿佛第一次获得了阳光和雨露,终于可以稍微挺直一点自己的小腰杆了。
当时微微所工作的餐厅中,由于她出色的服务她拿到的小费数额已经很高了。有不少客人为了赞许她用心的服务都会专门把小费亲自给到她,并且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谢谢。
微微:“我记得印象当中有好多客人都会说,哇你好漂亮啊!这句话听得很清楚,然后我就会害羞,我就会说我不漂亮。然后他们会继续说,真的好漂亮啊!那时我会说,我不够高!我记得有几个客人就哈哈笑了。”
微微:“有一个客人非常真诚地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的眼睛对我说,他说,你听我说,西班牙的香水很贵,我不知道你们中国什么东西最贵,我们西班牙最贵的是香水,最好的香水都是装在那个小小的瓶子里面,而且只给一点点,都是最贵的。你,就是那支最好的香水!”
微微:“当时我听了真的好震惊!现在其实想起来会感动,因为是第一次被一个人用这样的方式看见,并且这么明确地看着你的眼睛告诉你, 我觉得对我的生命产生了很大影响。”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真诚地鼓励,给微微的生命注入了久违的力量。
善于观察的微微很快发现,给别人打工,控制权永远是在别人的手中,而且要还债的话真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还清。她发现凡是有掌控权的都是自己做生意的人,于是她萌生了创业的想法。
但是一个人要怎么创业呢?得找个搭伙的,还得有合法的居留身份。
最终微微通过家里亲戚的介绍和一个年纪相仿有合法身份的小伙办理了假结婚,拿到了合法的身份居留。只是没想到这本是一锤子的买卖,延伸出了后面的缘分:他不仅成了微微合伙人,相处一段时间后成为了她的男朋友,和日后的先生。
两个人的语言都还算不错,又有着闯劲的年轻人就这样一拍即合开始了创业。
当时两人盘下了一个清洗台布的工坊,一年多的时间两个人齐心协力,台布工坊的生意红红火火。不仅如此,整个工坊还成为了刚落地同乡人的避难所。微微和她当时的男朋友还一起帮助大家做翻译解决从行政到生活上大大小小的问题。
这段日子对于微微来说像是珍珠一般的记忆,这是她在经历噩梦之后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是能做些什么让生活变得好起来的。
确实,生活因为她超乎常人的付出和努力开始有了色彩。
微微:“你热爱那个东西的时候就会用心,那时候对我来说拥有一份这样的生意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我可以养活我家里人,我可以有无限的机会,可能会存多一点钱,然后我的弟弟妹妹可以出国,然后我爸爸妈妈可以过得更好,那简直就是上天的恩赐,铁饭碗!那我肯定是要用我的生命去伺候每一个客人。”
两个用心的年轻人不仅仅只是埋头接活洗台布,每天还会开会做复盘。渐渐地,他们发现开餐馆很赚钱,也通过观察发现了成功餐馆背后的秘诀,他们越来越觉得开餐厅是一个加速创业的好生意。
当时两个人都觉得传统的中餐厅形象过于陈旧,凡是提及中餐厅当地人的印象就是厚重积灰的绒布、暗红色的灯笼、肮脏的厨房等等。
的确,辗转了这么多餐馆打工的两人心知肚明当时的中餐厅后厨有多脏,也难怪当地人会有这样的印象。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决定转手台布工坊去开一家“不一样”的中餐馆。
说来也巧,当时有一家经营不善的中餐馆正寻求低价转手,在分析了地段、潜在客户人群、和退路后,两人力排众议接下了这个口碑很差的中餐馆。
微微:“我们当时算了一下,除去吃喝省吃俭用的情况下,我们只要打八年的工就可以把所有的债都还完,万一全亏了的话。我们两个决定还是干!觉得亏的可能不大,有可能我们就赢了。”
微微口中的“赢”并没有这么容易,即使地段好、用户人群优质,但是要让这家餐馆翻盘,把口碑从差做到好,靠的是极致地用心。
当时两个人开创了中餐馆的先河:首先颜色上摒弃了大红大绿,采用了更偏西式的黑色窗框做主打,内部的设计采用了米白色和竹子做搭配;餐厅的布局采用透明大玻璃的设计,一改之前的昏暗;最绝的是采用开放式透明的厨房,用设计来倒逼厨师的自我改革,从而彻底拿掉令人诟病的遮羞布,也改变了当地人对于中餐馆的固有观念。
就这样,微微开始了她的餐馆创业之旅!
回忆当年,她说她抱着来者都是客的心态,去款待每一位踏入饭店的客人。
她还记得很清楚走进她餐厅最早的客人,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当地孩子,她猜想可能是父母给了他们一些零用钱让他们自己去使用。
如今这两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微微也成为了他们人生的见证者,他们从走进餐馆的第一天开始就成为了微微的终身顾客。
而这只是微微取名为”幸福餐厅“的开始,她的餐厅在半年后就开始赚钱,可以快速还债。每个顾客吃完后都会帮他们带来新的顾客,就这样口口相传。
她的餐厅还登上了报纸,被评为了最好的中餐馆之一,而他们自己还不知道客人们已经替他们广而告之了。
在欧洲有给服务员小费的传统,可是你听闻过点10欧的餐,给50欧小费的客人吗?
微微遇见过,她曾经甚至还收到过最高100欧的消费(1欧等于人民币8元左右)。这一切背后的秘诀只有两个字:用心。
而用心的背后是无数令人折服的细节:比如她每一天都会开两次复盘的会议;所有的厨房工作者都是身着熨烫过的白色工作服;每个人的手指甲她都亲自检查;餐厅每天都要拖洗两遍还顺带把周围路段都打扫到干净得晃眼;但凡客人说不好吃全部无理由免单,真诚道歉之外下次来同一道菜改进后继续免费品尝,并且要求再次评分等等......
当时的她其实根本不懂任何的商业之道,如今回看却做对了所有的事情,这背后的大道理并不复杂,但是能够做到并且持之以恒的人确是凤毛麟角。
微微的幸福餐馆如今的生意依旧红火,很多当年的客人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于是他们又成为了她现在的客人。一家餐馆,不仅仅只是提供休闲、团聚和品尝的场所,也是各自生命的见证人。
由于当年餐厅创业这段冒险的经历,让她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完成了从打工人到老板角色的升级。
只不过,工作和创业十多年的艰辛生活,微微已经收到过好几次来自身体的警告,预示着她所辛苦搭建起来的空中楼阁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摇摇欲坠......
当时的她已经结婚生子,但是看似美满和体面的生活背后却漏洞百出。
曾经和她共患难和奋斗的爱人,在没有物质困扰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办法和她一起享受两个人多年奋斗后的劳动成果,亲密关系出现了很大的问题,也让微微从中反观到了自己角色的卑微;
年少时旅途中的经历一直困扰着她,她几乎夜夜都会从噩梦中惊醒,如此十多年的时间她都不曾好好睡过觉;
她再回观自己的生活,除了工作之外,她没有生活,她没有朋友,她一无所有;
常年的压力让她的身体不堪重负,身体的状况变得越来越差,而当时她也只是三十出头而已;
最让她痛心的是由于自己有待和解的问题,严重影响到了儿子的成长,他先是被检查出了多动症,随后又是阅读障碍,医生建议开始服药;
冲击最大的一次是她开着车去给餐厅进货,突然地天旋地转让她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她听见自己内心有个声音在窃喜:要生大病,要死了。
那一刹那,她十分地震惊:原来自己一直想死,只是第一次这么真切的感受到自己是真的不想活下去的念头。
微微:“我发现自己想死,也同时发现自己不想死,总得做个决定:要么想死、要么不死。我不知道如何去应对这一切,所以死只是一个比较简单的解决方法。那我觉得还是不死好,因为两个孩子我多么爱他们呀!然后我也不希望他们变成孤儿。你真的想死可以随时死的,路又没堵上对吧?所以那何不试试好好活着呢?这就是当时自己做的决定。”
于是微微开始写遗愿清单,写了足足两张A4纸,密密麻麻,只不过再定睛一看她的清单任务让人心疼:
- 每天三顿饭和孩子们一起吃。
- 每个周末陪伴孩子和他们一起发呆。
- 每天蓬头垢面。
- 睡到自然醒没有噩梦。
- 床上有人递早餐。
- 好好地谈一场恋爱。
- 在家自由地放屁和打嗝。
............
是的,原来连在家自由放屁和打嗝的权利都没有。
一直小心翼翼地生活,从小到大她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自己的位置。她是长女要担负起家中的责任,家中这么多孩子她是表率她不能随心所欲,还未成年就要远赴千里历经鬼门关,打工养家,没日没夜地工作还债、赚钱等等......
猛地抬头,发现自己所在的高地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轰然崩塌之际,她选择亲手拆除。
拆除的过程并非易事,从婚姻关系开始,她要拆掉原生家族关于婚姻的价值观,她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几乎是众叛亲离。她也不着急,从一开始被当作笑话到温柔地坚持,整整两年她终于等来了对方真诚且和平地分手,如今依旧是家人和孩子们的父亲。
她也开始从自己的原生家庭开始和自己的过往和解;她开始放缓工作的速度;开始主动交朋友;开始去到当地人的家中看他们是怎么生活的、看家中的女性是如何被对待的、看他们家人的互动等等......
她甚至开始了大量学习各类自救的方法:瑜伽、中医、静坐、心理学,开始内观和自己做深度的链接。
为了拯救在学校被老师不断投诉,患上了多动症和阅读障碍的儿子,她用极度地耐心和专注,用身体的语言去陪伴他。在自我和解的过程中,她的儿子也渐渐地在她爱的光芒下开始有所缓解。
从一开始眼神完全不能停留到能停留一秒、到两秒;从无法表达自己的情感变得十分地焦虑,到找到合适的身体语言去表达。
在她用爱一点点地灌注下,她的儿子逐渐可以组织语言说出完整的句子,情绪也开始变得稳定。她用全心全意的爱和陪伴,儿子的外壳开始开裂,她得以向他撒入一缕缕温暖的光。在这样的陪伴下,他开始由内向外打破外壳选择和光融为一体,直到成为光的本身。
如今她的儿子正值青春期,和她的关系依旧亲密无间。这个青春期的少年有能力爱自己、处理自己的情绪,也有能力爱他人,和微微如同朋友一样无话不谈。
微微花了整整十多年的时间进行自我的修复,她把原来自己世界里空心的砖块都拆了。虽然拆完后发现自己是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只不过再无多余的牵绊。
更伟大的是,这十年中,她不仅修复了自己和周身的所有关系,完成了几乎所有的遗愿清单,她还顺道捞起了很多人。
有些人是她的员工,有些是她的家人,有些是朋友,有些是她餐馆的客人,他们都因为微微的帮助而彻底改变了人生的状态。
微微:“命是定的并不是我来说了算的,但是如何来运我已经有的命是我此生的一个作业。我就是一辆破牛车没关系,我能把这辆牛车使用到如何极致的状态?这是我的任务,我可以组装它,我也可以改装它。”
渐渐地,她开始寻求自我拯救背后实际操作的理论依据,开始学习NLP的心理学课程,开始正儿八经地找心理咨询的督导......
做了好些年的免费咨询和接了无数的转介绍后,她的个案口碑只增不减,她终于考虑把家中的衣帽间改造成了咨询室,如今已经是微微成为心理咨询师的第七个年头。
这七个年头里,她接待的来访者有很多,她选择专注地服务华人的人群,原因是这群人很难找到情绪和心理问题的出口。
她曾成功地引导一位胃癌初期的来访者迎回了健康;
帮助几位严重抑郁症患者告别自残,重新过上自爱的生活;
引导一位多年服药曾住院的精神分裂患者回到自己的生意,正常工作;
帮助很多亲子关系破裂,很多年不沟通的家人重新建立友爱的关系;
引导多位妈妈让缀学整年或数月的的孩子重新上学;
多位遭受严重家庭暴力的女性离开暴力、重新独立生活等等…...
在微微眼中他们并没有生病,只是被卡住了。每当情绪的风暴来袭,他们会不知所措地选择回那条熟悉又重复的老路。
而她的角色是像锚一样地稳定住他们的情绪,帮助他们重新开启一条新的道路从而彻底地解决那些反复出现的问题,可以说微微赋予了他们第二次生命的可能。她坚信:当修复启动,每个人的内在都有一把解开他们自己人生的钥匙。
随着孩子们渐渐长大、独立,微微和自己与他人和世界的关系都越理越顺之际,她发现自己仿佛又站在了一片空地之上。
但这次不再是废墟的遗留,而是她梳理干净过后一个全新的平台:她过着她百分之百理想的人生,但却又面对着一份选择过多的“积极的”迷茫。所有的方向都可能是她的方向,所有的未知又都蕴藏着无限的可能,她要如何迈步?
回望这一生,微微发现她时刻在朝着既定的目标奔跑:出国打工、挣钱还债、两次创业、自我救赎等等......她一直朝着某个目标跑着,跑完了又接着有下一个,很多时候是因为后面没有路了,她必须往前走。而如今的她,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她很想体验一下“无为”的状态,人生是不是一定要做一些什么才会得到?那得到之后呢?如果不去赋予意义又会出现哪些可能呢?
微微:“如果我们说我们的体验是不断去探索未知的领域,我们能放下自己对过往身份的那种成功的认同吗?就像做生意投资一样,你能放下原来你已经投资好的那些大盘生意吗?”
微微:“如果你不放下,你真的尊重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意愿吗?最有意义的这个情况来说,那相对来说意义又在哪里呢?也是根据我们(已知规律)的意义来的。如果服务更多的人,我就更有意义?我的存在更有意义?因为我之前做的努力更有意义?那我还是在这里,掉到同一个坑里去了。我现在所处的一个阶段,就是我如果不做梦,我能成为什么?”
很显然,随着个案的积累、人生的体验和自我链接的更加深入,微微又进入了人生的另外一个维度,可以说是另一个篇章的重新开启。
这些是微微的故事给大家留下的宝贵的思考。
我们终究是要去向那个一致的终点:死亡。
选择如何去体验这趟生命的旅程难道不应该是我们所做的最重要的事情吗?如同小时候,所有人都和我们说:“喂!跌倒了要爬起来!” 在你生命变动不居之际,希望你也能记得这句话。
有些时候没有后路,也没有退路,你所能做的是战战兢兢地往前走,希望你的步伐能够越来越坚定,踏出一条繁花似锦的绽放之路。
因为无论如何,这是属于你的,此生此世、独一无二的生命之旅!
文静的采访手记
第一次听微微讲完她的人生尤其是从东到西这段路的时候,我缓了好几个星期。
她说得很平静,但是对于我这个听众来说内心已经掀起了巨大的波澜,尤其是我也走过那段横跨欧亚大陆的路线,只不过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
当时讲述时所有的细节都有些模糊了,但是有一句话我一直记得,她说,她记得莫斯科秋天的树叶是多么的漂亮。
这句话留在了我的脑海中不停地回想,直到2021年的八月,陆路上北非的特纳里夫岛(故事岛所在地)路过马德里亲眼见到了微微,我才明白了她这小小身材背后巨大的力量。
关于伤痛,分享一句迄今为止我听到过的最好的一句话来自萨古鲁:
“You remember ‘every bitter moment’ of your life still you don’t carry bitterness in your heart that’s forgiving. 你记得生命中每一个痛苦的时刻,但是你的心中没有任何一丝痛苦的情绪,这才是真正的和解。”
这几个月能量涨了不少,于是准备好了开启和微微的访谈。我们俩只要开启谈话的开关仿佛时间就消失了。第一次和微微见面不到24小时的时间里,我们像认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一样聊至深夜;这次采访又是超出了约定时间的三倍之多,也是我采访手稿的之最:写满了22页。
最后那四个问题是微微人生的提炼和延伸思考的精髓,这四个问题你能读到很幸运,你能开始思考那你的运气是真的很好,如果你能读懂也请欢迎你分享你的见解。
我的很多学员和我说凡人不凡像是一个算命的盒子,随便输入一个数字都能跳出一个他们当下最需要的故事。我在创作这些故事盲盒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呢?通常是我正在经历某个课题,就遇见了那个有着相同课题并且已经顺利度过的嘉宾。那种吸引力的奇妙真的不可言喻,凡人不凡不仅仅是我留给世界的礼物,其实也是所有嘉宾给我自己的一份大礼。
很多嘉宾在访谈结束时都会告诉我:“这个世界上你是最了解我的人的前五,真的很少有人问到如此细致的程度。” 的确,那些个小时里我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
谢谢你们的信任让我走进你们的生命的深处。
谢谢你,微微。谢谢你的信任把你的故事经由我讲述出来收录在凡人不凡的系列中,因为你的勇气让大家看到了苦难之后破茧成蝶的人生诗篇。
微微的人生还在继续着,我相信她会创造更多的意想不到。微微的故事其实还能做很多的延展,希望可以以更加多元化的形式和大家再次见面。
微微已经完成了所有的遗愿清单事项,还剩两项:出书和环球自驾。
可能在不远的将来能亲手去改编一部基于微微人生的真实电影,在大荧幕上与你见面。
能遇见和读懂微微故事的人们都是散落在各地的知己和异乡人,作为一个异乡人,我深深地祝福大家。
来,让我们一瓢浊酒尽馀欢,今宵别梦寒!
凡人不凡更新中
此系列由旅法三语内容创作者施文静发起,旨在记录101种不一样的人生。
只此一次的人生,可以有哪些不一样的可能?
作者介绍
施文静,专注人物故事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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