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走后,官道上止剩下袁遇春和秦若兰,秦若兰问袁遇春道:袁少侠此行将往何方?袁遇春道:当年我无意间救了闯王,作为答谢闯王将宝马“追风雪玉”厚赠与我。我这人生性清高,不愿受人恩惠,欠人人情。但是闯王这个人情实在是太大了,让我每每想起难以释怀,况且他冲锋陷阵也不能缺此良驹,所以想找到他予以归还。如今他大军已渡过黄河,正挥师北进,我想往北方去找他!了却这个心愿。
秦若兰叹道:袁少侠真是性情中人,至诚君子。但此去关山重重,迢迢千里,袁少侠一路上要多加小心!袁遇春道:多谢秦姑娘关心,但眼下不知秦姑娘有何打算,秦若兰道:眼下我也是居无定所,只好一边行走江湖,一边寻找舅母和表弟。袁遇春道:茫茫人海找人谈何容易啊!真难为你了。秦若兰苦笑道:尽力而为,一切随缘吧!
秦若兰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对袁遇春拱手道:时间不早了,我与袁少侠就此别过。袁遇春道:秦姑娘一路珍重!秦若兰笑了笑,你也多加保重,等找到我舅母,安顿好她们之后我来找你可好!袁遇春微微一笑说道:秦姑娘说笑了,袁某浪迹江湖,四海为家,身若浮萍,跟着我岂不是遭罪?袁某蹉跎了岁月事小,可如果是误了秦姑娘的话,叫在下又情何以堪,秦姑娘断然不可有此想法。
谁知秦若兰听了此话,一时间俏脸微红,杏眼含愤,怒嗔道:你就不能假做答应骗骗我吗?袁遇春见秦若兰动了怒气,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他何尝不明白秦若兰的心思和情意,但他既不想骗她,也不想伤害她,为今之计只能开诚布公,以免日后为情所困骑虎难下。被秦若兰一阵抢白,袁遇春不免有些尴尬。他顿了顿,轻声说道:秦姑娘,我七尺男儿,又兼少林弟子,怎能随意诳骗他人,言不由衷啊!你如此善良仁义,冰清玉洁,袁遇春又怎么忍心呈一时口舌之快,轻言承诺呢!这断不是君子所为啊。
你……你……你个呆鹅,榆木疙瘩,不理你了!秦若兰一脸的怨愤,她满脸绯红,扭头看了袁遇春一眼,脚下轻轻一点,提起身形向远处掠去。忽然她稍稍扭头,左手一扬,一团白光如离弦之箭飞向袁遇春。袁遇春疾伸二指向上一探,指间便夹住一包柔软的圆状之物,打开一看,是手帕包着的一包药丸。手帕尚温,袁遇春心头一热,急抬头再看秦若兰时,身形已掠至一箭之外,转眼间又是几个起落,人已越去越远,消失在视线之中。
袁遇春把药丸重又包好,把它捂在胸前,一时感慨万千。这么聪慧,俏丽,善良的姑娘,谁能不爱呢!正因为爱,所以更不能伤害她。袁遇春喃喃自语道:秦姑娘不要怨我,我真的不能骗你!天若有情,你我自有缘再见,无论海角天涯,我都会记得你,希望你永远快乐。
袁遇春把药丸放进衣兜里,跨上马背,顺着官道一直往正北方向,取道淮南。行至中午时分来到一个镇子上,江南之地虽遭兵火,但对比北方区域,总是繁华了许多。此地叫龙山集,背靠青山,前面是一马平川的平原之地,行人南来北往,车水马龙。袁遇春急需静养,便往靠近山脚处找了一家客栈,安顿好了马匹,便在店里住了下来。吃过午饭后,袁遇春感觉有些疲劳,便合衣躺在了床上,直睡至天黑才被小二叫醒。
早早的吃过晚饭,袁遇春掏出秦若兰给的解毒药丸,把红色和黑色的各一挑一粒服下,便静坐调息,闭目养神。约三个时辰后,约摸中毒的时间已将及一个周天,便缓缓提起真气,运功疏通气血,行遍五脏六腑,七经八脉。但凡功力所至之处,顿觉体内气血翻涌,少顷,身体各部微感轻松舒畅,七窍百穴也通行无阻。半个时辰后,通身发红,汗流浃背,所出之汗微有血腥之气,果然是蛇毒无异。
袁遇春收功息气,叫小二弄来一桶热水,冼过澡后就上床歇了,连日的奔波加上运功疗毒,让袁遇春疲劳不堪,沉沉一梦直睡到天明。早上吃过早点,袁遇春重又运气凝神推血过宫,将五脏六腹,七经八脉……通行一遍。难免得又是汗如雨下,余毒渐消。如此这般,早晚一次,再加上药丸之效,半个月后袁遇春运功发力已觉无碍,日趋正常。
眨眼间已耽搁了半月之久,袁遇春有些着急,正想收拾行李继续北上,不想一早上醒来大雪封路,深及尺余。无奈只得继续停留,其间大雪一直纷纷扬扬下个不停,雪越积越深,及至马腹。十余天后大雪才慢悠悠地停下。岂料在这期间追风雪玉却受了风寒,不吃不喝的,袁遇春可愁坏了,这追风雪玉若是没了,该如何还闯王他这天大的人情啊!
袁遇春找到店小二,塞上一锭大银,求小二帮忙寻找能医马之人。重赏之下小二道也尽力,前后找了四五个兽医,好歹才医好了追风雪玉的风寒。待追风雪玉恢复如初,便又耗费了六七日时间。看看时间已将至二月中旬,袁遇春不禁心急如火,但又考虑到追风雪玉大病初癒,怕它疲劳,所以只是让马儿缓缓而行,并不相催。
少不得三五日,才过了淮南地界来到宿县(今宿州),袁遇春心下着急,在宿县县城储备了一些路上所需之物,看着天色已晚,才在客栈里歇宿了一夜,次日一早天刚亮便又匆匆启程。
袁遇春骑着追风雪玉“信马由缰”一路缓缓走来。行至中午时分已到淮北边界,,再往前走渐渐进入到一条峡谷之中。但见这峡谷弯弯曲曲,两边峭壁高悬,怪石嶙峋。进入峡谷后,地势较为平坦开阔,峡谷底部有十多丈宽,中间是丈余宽的车道,可并行两辆马车。路面上遍是车辙马迹,似是一条交通要道。袁遇春走了一个时辰,也不知这峡谷有多远,七拐八弯的看不到尽头。
拐过一个转弯处,一块丈余高的大青石矗立在峡谷一侧,奇形怪状,宛如人形。上面有人用石凿刻着几个大字“野人谷”由于年代久远,经过岁月风雨的侵蚀,字迹的轮廓已渐渐模糊,但依稀可辩。青石边上有一汪泉眼,清澈见底,袁遇春拿出牛皮水壶,往里面加满了水,顺便坐在一块岩石上,就着这清澈甘甜的泉水吃着烙饼和干牛肉。
吃完这简单的午餐,袁遇春依旧把食物和水放好驮在马背上。他心疼马儿怕它累着,自己也想步行一段路程,活动一下筋骨。他牵着追风雪玉,边走边欣赏着峡谷两边的风光地貌。忽然间追风雪玉停下了脚步,用蹄子不停地刨着地面,似是焦燥不安。这时又从远处传来几声猿啼,惊的几只野兔从路面横穿过去,惊慌失措的钻进对面岩石的夹缝之中。
凭感觉袁遇春知道有事情发生,便牵着追风雪玉,在一大片岩石丛中隐蔽起来。约一盏茶的功夫,就听得谷中车道上马蹄声声,急驰而来。及至近前,袁遇春探头一望,见来者全是黑衣黑袍,用黑布蒙着脸,有三十四人。这些人骑着颜色不一的快马,每人背上插着两柄两尺长的金色短枪,外加一张铁胎弓和十余支长箭,正一溜烟似的,往峡谷的另一头的正北方向驰去。
碰巧正和自己同路相向,但不知这帮人又去干什么坏事,看这一身装束和兵器,道像是淮南金枪帮的人。早些时候袁遇春也曾听人说过:“淮南金枪帮”帮众近千,每人两支短枪,个个武艺不俗,彪悍勇猛,杀人如麻。鼎盛时期帮众竟达到四五千人之多,独霸江淮几十年。曾因打劫张献忠的辎重和财物,让张献忠在一次大战中供给不足而惨败。张献忠一怒之下亲率两千精锐铁骑,对金枪帮穷追猛打,致使金枪帮帮主卓超,和其麾下八大分舵舵主“金枪八虎”被杀。
止剩得三个舵主受了重伤逃脱。此后金枪帮在江湖上消声匿迹了好几年了,而今又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看来这一带的老百姓和过往客商又要遭罪了。等金枪帮的人过去以后,袁遇春才牵出马儿追了上去,为防止金枪帮的人发现踪迹,袁遇春始终保持着一箭之地的距离紧随其后,静观其变。
行约十几里地,只听得峡谷前方人声鼎沸,仔细一听,却是打斗时的吆喝呐喊和刀剑相格之声。令袁遇春纳闷的是:这金枪帮的人却止步不前,似是做“壁上观”又或是等对方两败俱伤之时坐收“渔翁之利”袁遇春自然不宜干等空耗时间,他想上前探个明白。
他下了马,把缰绳套在马颈上,用力拍了拍马背,小声叮嘱道:老伙计,你自已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千万不要乱跑,等我办好了事情再来寻你。说完用力拍了拍马头,追风雪王听话似的冲袁遇春蹭了几下,便隐身藏进峡谷边的岩石丛中。
安顿好了马儿,袁遇春便稍稍的潜至金枪帮的马阵后面。可三四十人马把谷口堵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袁遇春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但又不能贸然闯入,该怎么办呢?袁遇春思忖片刻灵机一动:从地上拾起几粒碎石,一扬手冲马群弹射出去。
随着马群一阵咴咴的嘶鸣声,马群受了惊吓,焦燥不安的在原地打转并叫个不停。有的马还往前冲了出去,整个马群一片混乱。趁着人马混乱,金枪帮众人无暇他顾之机,袁遇春展动身形嗖的一声,整个身形化作一道白影,流星般划向峡谷半空,又如燕子般轻轻落在石壁的凸突处,伏身岩缝之中,居高临下俯瞰全场。
经过一番折腾,金枪帮已稳住了马群,但仍然堵在谷口冷眼旁观。袁遇春落定身形抬眼望向下面望去:下面双方激战正酣。再仔细一看下面战阵之内,有近一半的人都穿着黑衣黑袍,使的兵器也都是金色双枪。袁遇春一下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抢劫,后来的马队是一伙援兵,有备而来。把这谷口堵的风雨不透,原来是以逸待劳,静观其变,再相机出手。
战阵之内的金枪帮帮众大概有四五十号人,另一处人马稍多一些约有六七十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一些尸体和一些受了伤的人,尤以黑衣黑袍者居多,显然是对方的人略占上风。在靠着峡谷岩壁的一边,停放着十多辆马车,车上放满了红色的大木箱。车架上绑着几面镖旗,正迎风招展,旗子上面绣着龙和虎的图案,并无字样,应该是岭南的龙虎镖局。
这龙虎镖局看似平常,其实是当时广东的一些官府大员,抽调各府或县衙武艺高强的捕快,组成的一个专属镖局,专为官员私人护送各种走私和经商的物资,弁取暴利,其中不乏民脂民膏。说到底,和这群金枪帮的劫匪好不到哪儿去,都是一群贼盗而已。既是两贼相斗,不如作“壁上观”待道路通畅时再过去,暂且先看他们“狗咬狗”的把戏,一饱眠福。
镖局一方有几个镖头模样的人,剑法高超,刀法纯熟,仅一小会功夫就又劈倒了十几名金枪帮的杀手。尤以其中一个拿刀的绿衣少年,手中一柄弯刀迅猛、俱寒,畏手畏脚之下士气大跌。镖局一方趁势一阵猛攻,金枪帮杀手渐渐不敌。
镖局众高手不遗余勇,正欲全歼金枪帮残敌,根本没注意到另一伙金枪帮的援兵正虎视眈眈,伺机而动。斩瓜切菜般正砍的起劲,冷不防一阵乱箭射了过来,端得是百发百中,镖局一方立马倒下十多个。再一阵射过来,镖局人伤亡过半,镖局的人猝不及防,立马陷入混乱之中。金枪帮的杀手缓过神来,一阵猛攻,镖局的人马伤亡殆尽只剩下二三十个还在拚命抵抗。
这时金枪帮马队中的杀手一齐从马背上跃起,向混战中镖局的人冲杀过来。幸亏镖局幸存下来的人都是精锐,在敌人数倍于己的劣势下还能绝地还击。但毕竟镖局的人耗时已久,时间一长便显颓势,体力渐渐不支,战不数合又有几人被金枪撩倒。
这边绿衣少年仍是骁勇强悍,一人独战十几个金枪帮高手,还不落下风,势均力敌。金枪帮的人见十几个高手还奈何不了一个少年刀客,便有几个金枪帮的杀手悄悄地闪在一边,张弓搭箭欲暗箭伤人。嘣嘣……弓弦响处几支长箭带着唰唰的破空之声,呼啸而至。那绿衣少年虽身处敌群围攻,仍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眼角余光略扫,已窥见有暗箭射来,只见他疾速于怀中伸手一探,再迅速对着来箭奋力一扬,就听得咔咔咔一阵脆响,射来之箭均被绿衣少年的暗器削断,分为两截坠落地下。
袁遇春忽然发现这绿衣少年的身形和身法,还有打暗器的手法,似乎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绿衣少年长发散乱,遮住了大半个面孔,再加上所隔有一箭之地的距离,所以无法窥其真容。哪几个射箭的金枪帮杀手,见射出去的箭尽数被挡,其中一个一挥手,又有几个绕到后边,欲两边对射,前后夹攻。
绿衣少年边挥刀拒敌,边注视着周边的情形和敌人的一举一动。随着金枪帮马队援兵的加入,镖局一方的伤亡越来越大,整个战场仅有大小十几个镖师还在死命拚杀。或许是绿衣少年心下焦燥,忽然间加大了功力,手中弯刀刀快力沉,迅猛无比。左劈右砍,前撩后削,片刻间又撩倒数名金枪帮高手。正杀的带劲,耳闻的前后风声作响,知是又有暗箭袭来,急纵身一跃,身形如电,向半空蹿起两丈多高,躲过两边的暗箭,同时左手一扬,暗器到处,几名金枪帮杀手栽倒在地。
绿衣少年正待落下身形,忽然发现藏在远处崖壁岩石上的袁遇春,便唰地一声弹出一枚暗器,直奔袁遇藏身之处飞去。袁遇春瞅的真切,待暗器飞至近前,暗运内力于双指,左手前探,两指轻合,一下夹住袭来的暗器。放在手心里一看:不禁大吃一惊,这暗器却是一枚铜钱大小的梅花镖,上面还有残月形的图案,难怪这身形和手法乃至兵器都觉得“似曾相识!”原来是长孙骏,可是滇南距此遥遥数千里,他来此做甚,而且还护着官府的镖车,莫不是别人盗用他的暗器,利用他的威名?
峡谷中的激战还在继续。袁遇春想证实一下绿衣少年是否就是长孙骏,正待纵身跃下直插入阵中,可眨眼之间瞬息万变:等袁遇春再举目向下看时,镖局人已全被弓箭射倒,只剩下绿衣少年和另外五个持剑的镖师还在奋力博杀,每个人身上都中了几箭,血透衣衫。也许是“、高手,二三十条短枪,一齐轮番攻击着绿衣少年。由于箭伤太重,无法施展轻功,平地对战更加艰难。尽管绿衣少年兀自把刀舞的风雨不透,但难免百密一疏,顾此失彼。不经意间身上又平添几处枪伤。突然绿衣少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趁此首尾难顾之隙,七八柄短枪分东两南北四个方向刺向绿衣少年。
此时绿衣少年已无力躲避,眼看就要被短枪穿腹,袁遇春又怕真是长孙骏,如若不出手相救,一且铸成大错,岂不遗恨终生。想到这儿,袁遇春叫声不好,疾忙探手怀中摸出一把铁莲,左手前推,奋力一抖,一团铁连莲子,如风而至,直击向金枪帮众杀手。
几个杀手正在得意,准备乱枪挑了绿衣少年,哪料到一阵铁莲子打来,正击在脑瓜子上,直穿进头骨里面,几个杀手立马翻了白眼。情急之下,袁遇春不得已才直接取了他们的性命,不然绿衣少年难保周全。
其余的金枪帮杀手正在纳闷,忽见一道白影从天而降,眨眼间一白衣人已飘落在绿衣少年身边。身形尚未落地,一把长剑左右一挥,一片绵绵剑影划过,绿衣少年身边的金枪帮杀手全部中剑倒地,惨叫连天。
绿衣少年脸色苍白,摇摇晃晃,袁遇春一把将其扶住,掀开遮在脸上的长发,惊叫道:长孙兄,果然是你!由于伤势过重,加上疲劳过度,长孙骏的神志也有些迟钝,他木然的望着袁遇春,半天才醒过神来,不由的喜极而泣,大叫道:袁兄原来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袁遇春看着长孙骏浑身是血,活脱脱一个血人,不禁泪如泉涌,哽咽道:你没有做梦,是愚兄来迟了,让长孙兄遭此大难。长孙骏强忍疼痛笑着打趣道:袁兄来得正是时候,再晚一点就见不到我了,算我欠袁兄一个人情了吧。
长孙骏说完,精神愈加萎靡,一付昏昏欲睡的样子。袁遇春急忙点了长孙骏的天枢穴,长孙骏立马精神又好了许多,袁遇春说道:天气正寒,长孙兄不可贪睡,待我给你医治箭伤之后,再好好休息。说话时耳边不时有搏斗声传来,长孙骏说道:还请袁兄帮帮另几位,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袁遇春道:既是你的兄弟,我岂有不帮之理!镖局的这几个镖头也正是精疲力尽之时,一个个东倒西歪,拼命抵敌。
袁遇春腾身掠向打斗之处,身形如泥鳅般穿行于金枪帮杀手身后或身前,双掌齐出,尽攻击大穴要害,片刻时间,余下的十几个金枪帮杀手,都被袁遇春封了穴道,废了武功。袁遇春训斥道:你们一众人等武功尽废,但身体和常人一样,今后不可再干坏事,否则让我撞上,定斩不饶,马上快滚,马匹留下。十几个金枪帮杀手,如获敕令,立刻连滚带爬,狼狈逃蹿。
袁遇春处理完金枪帮杀手,便给长孙骏处理箭伤。长孙骏的腿上和背上各中了几枝箭,箭头上留有倒须,入肉较深。幸喜箭上尚未喂毒,但强拔必扯动肌肉,疼痛难耐。袁遇春略一思忖,疾伸指在长孙骏百会穴和哑门穴上轻轻一点,长孙骏立马昏睡了过去。袁遇春迅速的拨出他腿上和背上箭头,抱来一捆枯草让长孙骏侧卧在上面,然后又点了点长孙骏曲池,太冲,合谷等穴,长孙骏立刻醒来,疼痛也好了许多。
袁遇春如法炮制,又将另外几个镖头,和受了伤的镖师身上的箭头一一拔出,并上好了金疮药。打扫完战场,长孙骏清点了一下人数,被金枪帮杀死的也二十多人,重伤十多人,轻伤近三十人。金枪帮也死伤惨重,除了重伤的奄奄一息,余者尽已逃离。
日已过午,长孙骏命人支起锅灶做饭。借此闲暇,袁遇春问长孙骏道:长孙兄什么时候干起了护镖的差事,还大老远自岭南而来,岂不知江淮繁华之地盗匪众多,凶险异常吗?长孙骏面露愧色的说道:也是小弟学艺不精,不自量力,若非遇上袁兄,可就客死他乡了。袁遇春笑道:长孙兄功夫自是不弱,只因金枪帮是有备而来,前后夹击,才有此败局,先不说这个,还是说说你吧。
长孙骏叹口气说道:小弟这为官府护镖也是出以兄弟间的友谊,两肋插刀,勉力为之。袁遇春赞许的点点头问道:这又怎么讲呢?长孙骏说道:说来话长,当年岭南五虎杀了我姑母之后,我父亲一怒之下率门下弟子剿杀五虎。当时也不知道岭南五虎会使毒,结果剿杀未成,我们都中了毒,反受其害。
当时我的好友“双剑太保”褚威和其父亲褚怀雄正好路过,父子俩仗义出手,我和父亲才得以全身而退。从此我们两家便成了生死之交,虽两地相隔千里,但我们每年都相互来往,情同手足。
本来由于褚威父子武艺高强,又兼为人宽厚仗义,父子俩就招兵买马开设了一间镖局,刚开始的时候生意也还不错。可后来由于兵荒马乱的,镖局生意渐渐衰落无人问津,没有了财路连生活也无以为继。后来广州知府宋應昇命师爷找到褚雄父子,要他们为官府押镖,以保护州府对各下属县衙的物资供应,及钱粮的发放。
“天无绝人之路”总算找到了谋生之道,褚威父子俩也不负知府大人所望,勤勤肯肯兢兢业业的打理着镖行从无差池。也由此深得知府宋應昇的赏识,除了付给他们丰厚的薪水外,还破例将褚威提升至府衙捕头。褚威父子一时间不禁受宠若惊,对知府大人感恩戴德,办起事来也更加用心卖力。
刚开始的时候,护镖所送之物也的确是各处下级府县衙门的日用物资。可时间久了褚威父子却发现知府大人以权谋私搜刮民财,然后从镖局走货转卖他方。有时直接从府库发货,一旦府库物资亏空,就对百姓征加赋税。
当褚威父子俩发觉自己无形中充当了官府的帮凶,而助纣为虐时,便萌生退意。恰巧此时其父褚怀雄染病,便向知府宋應昇请辞,由于宋應昇待遇丰厚,来依附他的高手比比皆是,所以褚威父子才能够顺利的辞掉了护镖的差事。
父子俩用这几年护镖积攒下来的银两开了一间杂货铺,生意虽不是很好,但免强能应付温饱。就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了几年,去年重阳节褚怀雄多贪了几杯酒,以致于疾病发作,摔倒之时打翻了蜡烛,导致自家店铺被烧不说,还烧了邻家几间店铺,邻家一个八九岁的孩童也葬身火海。本来“同行是冤家”再加上平时和邻家有点小过节,被邻家诬告为“谋划已久,蓄意报复!”祸从天降!褚怀雄又急又气,病情越发严重,仅一两天时间便撒手人寰。
褚威安葬了父亲,散尽家财赔偿了邻家近千两纹银,但蓄意谋杀之罪却难以开脱。褚威托人去和知府宋應昇说情,望他能念及往日的辛劳高抬贵手秉公断案。宋應昇道也没有为难褚威,只是要他找人为他护送一趟远镖,若是成功便改判“其父酒后失手所致”为褚威脱罪,并且还有重金犒赏。
后来褚威才知道,自他退出官府镖局之后,后入官府镖局者虽也武功高强,但其实多为江湖败类,常监守自盗,或半路拿了货物逃逸江湖。宋應昇所托非人,十分恼火,刚好褚威犯事,他便顺水推舟,一举两得。
万般无奈之下,褚威便召集一些武功高强的武林旧友,宋應昇也从府县各衙门抽调一批武功过硬,精明干练的捕头捕快,七拼八凑的聚集了七八十号人,组成了一个临时镖局。当时我正在广州访友,闻听褚威有难便特来助他一臂之力。我们一月中旬从广州府出发,经东莞县,惠州府,龙川县,进入赣州。又从吉安,九江,后经湖广的麻城,潢川,阜阳……才到得这淮北。前面虽也有小股山贼打劫,但见我们人多也没敢下手,一路还算顺利。没想到被淮南金枪帮的人盯上了,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真是多亏遇到了袁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袁遇春道:你我之间不必客气,我想知道你们这趟镖的目的地在何处。长孙骏道:听褚威说是在徐州,袁遇春道:徐州距此应该不远了,大概还有两三百里路吧!不知这镖车上都是何物,只恐怕前面还有凶险之处呢?长孙骏道:是一些古玩玉器和一些珍贵的药材,正说着话饭菜已熟,双剑太保褚威和另几个镖头端着一大盆米饭,一碟牛肉和几碟小菜走过来。把菜放在长孙骏身边的一块大岩石上,众镖头都一一和袁遇春见过礼,大家围坐在岩石四周边说话边用着午餐。
吃过午饭,天色已晚,袁遇春对褚威道:褚兄,今天大家都受了伤,需要休息,暂时不宜妄动,以影响伤口癒合。况且天色将暮,更不能贸然夜行,我建议稍作移动,找一处靠崖避风之处先将息一夜再说。褚威道:袁兄说的在理,待我向前方去查探一下地形,一旦有合适的地方,就命人支起帐篷,安营扎寨。袁遇春道:我们一起去吧,此地凶险,两人同行也互相有个照应。说完便冲着来时的方向打了几声呼哨,少时追风雪玉便飞奔而来,和长孙骏打个招呼,两人便骑马往前面去了。
半个时辰后袁遇春和褚威双双返回,他们找到了一处宽大的岩石,岩体向外突出数丈,里面宽敞干燥,空间有数丈见方,正好供大伙休息。大家一阵忙碌,来回折腾了好几趟,才将马匹和镖车安顿好。等忙好一切,吃过夜饭已是二更天气,袁遇春叫伤员全部于岩洞内休息,自已和褚威则轮流各看守半夜。
一夜无事,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天上就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越下越大,从早上直到下午一直不停。褚威急的直跺脚,骂道:这老天爷真是可恨,三天两头的下雪,没完没了!袁遇春不禁笑道:既然是天公不作美,褚兄又何必怨天尤人,自寻烦恼呢?我看今天这场雪也没什么不好,你看这帮兄弟,个个带伤,既便是不下雪也难以行走啊!下了雪也正好将养身体,身体恢复了一切都不是问题。“磨刀不误砍柴功”嘛!经袁遇春这么一通开导,褚威一下豁然开朗,说道:还是袁兄考虑周全,就休息几天吧!
这雪就这样一直下了四五天才停了下来。好在粮草充足,又有岩洞安身,四五天的将息休养让伤员都好了许多。虽然伤口没有完全恢复,但基上都可以慢慢的行走了。又待了两天道路已干,众人收拾停当便又一直往正北徐州方向行进。
少不的晓行夜宿,第二天上午,一行人护着镖车终于走出了这百里野人谷。谷口的地势较谷内开阔了许多,又走了几里路,前面的山势猛然一宽,出现一条宽约十几丈的小河。河的两岸遍是丈余高的芦苇草,河岸高坡处长满了数尺粗密密麻麻的参天松柏,遮住了本来就不太灿烂的阳光,幽幽暗暗的,宛如置身在一片古老而又神秘的原始森林,看上去让人感觉到有几丝阴森而神秘的气息。
袁遇春招呼大家提高警惕,自己则殿后押阵。又走了几里地,这路却越来越窄,勉强一车通过。好不容易走过这段羊肠小道,又到一宽阔之处,忽然前面镖车却停了下来。袁遇春不由得心里一紧,莫非又有事情发生?便叫来褚威暂时殿后,自己则三步并做两当步赶到前面。
一问之下才得知前面的镖师正行走间忽然闻到一股异香扑鼻。最初还以为是花草的香气也没太再意,就继续往前走。可是越往前走香气就越浓,转念一想,这才是二月中旬,草本尚枯,哪里会有什么花草之香,莫不是歹人施毒吧?袁遇春道:我们怎么没有闻到香气?一个镖师说道:车上有大部分是药材,想必是药材的气味压过了前方飘过的香气,所以袁少侠没有闻到。再就是刚好我们走在最前面,没有受到药材味的干扰,而且刮的又是北风,所以我们最先闻到,而袁少侠没闻到也不奇怪呀!袁遇春道:也是这么回事。
这时长孙骏也拄着一根木棍赶上前来,听见他们这么一说,也觉的奇怪,就拿鼻子四下里嗅了嗅,疑惑的说道:细闻之下的确是有一些香味。袁遇春更觉惊奇,也拿鼻子四下嗅了嗅,忽然他哈哈大笑起来,边笑边指着他们说道:我说你们这一群大老爷们,难道你们都是没成亲的光棍吗?怎么连这女子的脂粉味道都闻不出呢?大凡毒药要么是浓香,要么是腥香,要么是浑香,断没然有这么清香的气味,这种气味只有女子的脂粉里才有的,少见多怪了不是。
说到脂粉,袁遇春猛然止住笑容,惊疑道:这也不对,这荒野之地怎会有女人的脂粉之气呢?袁遇春问长孙骏道: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长孙骏道:我也不知道。袁遇春说:可曾带有地图。长孙骏说地图在褚威那里,急命人拿来。袁遇春展开地图仔细的搜索着所在位置,在地图主要路径上,由南向北依次排列着“南坪寺,野人谷,松柏岭,响马滩,金钟寨”最后挨着徐州。
看完地图袁遇春叫声不好!看这地名就不吉利,想来多为响马出没之地。前面可能有埋伏,大家保护好镖车,我前去打探一番,我没回来之前不可妄动,须步步为营万一有所差池,必前功尽弃,小心过了此地就到徐州了,交了货物才能皆大欢喜。长孙骏道:我和袁兄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袁遇春笑道:不就是去探个道吗,紧张什么呢,你伤势重,不宜剧烈运动,我去去就来。
长孙骏道:我叫两个镖师跟着你,袁遇春说道:人手短缺,又都有伤在身,护镖为重!说完不等长孙骏回话就径直往前面走去。袁遇春刚迈开脚步,蓦地从半空传来一阵阵女子柔媚的娇笑,声音清脆甜美,令人心醉。笑声由远及近,顿时异香扑鼻,脂粉之味渐浓。少时数十个穿着各色衣衫长袍的妙龄女子,脚踏着松柏树尖,蜻蜓点水般飘然而来,及至近前又如天女散花般从天而降。
待她们身形落定,袁遇春举目观之:见为首一女子年约二十,白袍红衫,长发及背,柳眉凤眼,肤白如雪,樱桃小嘴不大不小,恰到好处,冰肌玉肤白里透红,纤尘不染,活脱脱一个天女下凡。其余的女子也容貌不俗,风姿各异,各自身上都背着一柄长剑,两边肩上都垂着一条八九尺长的红绫,细数一下竟有三十余众。
看这华丽阵容,想必来者不善,看来今天是在劫难逃。若不是刚经历了野人谷之战,剩下些残兵败将,又何惧这半道上杀出的程咬金,先看看这究竟是何方神圣。出于礼貌袁遇春举步向前施礼问道:袁某和众兄弟远道而来,欲借道贵地,但不知何处冒犯了女侠,挡住了在下的去路。在下千里迢迢至此,倍尝艰幸,望女侠念我们车马劳顿,高抬贵手予以放行,在下感激不尽,万望女侠成全,袁遇春说完又施了一礼。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清脆宛如银铃般的笑声在这林间荡漾开来。接着这俊俏女子轻启朱唇,顿时那莺莺细语,如涓涓流水般,婉转悠扬,清澈动听。你说的道是轻巧,这天寒地冻的让本姑娘久候于此,岂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能让我放行,侥幸过关吗?“没有三分利,谁个把早起?”你让本姑娘空手而归,这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吗?本姑娘也知道世道艰难,我也不为难你们,这货物留下一半,剩下的随你们如何处理,若能如本姑娘之愿,双方不动刀枪,兵不血刃为最好,本姑娘高兴之下,还可派人护送你这余下的货物直达目的地,废话无须多说,你们三思吧。
袁遇春又一拱手轻声说道:我们自岭南而来,遥遥数千里,此是押镖,而非私货。如是自家货物分与女侠一半,无非是少赚几两银子而已,但这是别人入镖的货物,一旦短缺必吃官司,形同索命,前几日在野人谷被金枪帮的人围攻,尚幸剿灭了金枪帮盗匪,才保全了这货物。这俊俏女子一听,顿时面露喜色,此话当真。袁遇春道:千真万确,借在下一千个胆也不敢诳骗女侠呀!我们九死一生,方到女侠宝地,万望关照垂怜一二。
俊俏女子莞尔一笑说道:难怪我看你们一个个都伤痕累累。我玉面狐虽家境败落沦为匪盗。但“盗亦有盗”我也决不会乘人之危,那样做也胜之不武。说起来你们也还算是我朋友吧?朋友!袁遇春更加疑惑,拿眼晴盯着玉面狐以期待下文。只见玉面狐忽然脸色大变,从原来甜美的笑容可掬,转眼间变成了双目含悲,粉脸带泪。悲声道:我原名叫玉珊瑚,“玉面狐”是后来官府对我的称呼,我祖籍徐州睢县,我爹玉安康,武艺高强,为人豪侠仗义。与好友合伙开了一家镖局,我母亲林诗月文武全才,一双鸳鸯剑使得是出神入化,本来我母亲平时只在镖局打理和接待生意,但生意好人手不够的情况下也得随行护镖。
那年我还不满十岁,大概也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吧。一次我父亲接到一趟官府的镖,整整几大车的古玩,字画,玉器,金银之内,价值不菲,不下百万两纹银。当时镖局另有一趟生意由父亲的好友往兖州护送,镖局一共就四五十人,往兖州的货物分出去了二十多人,镖局只剩下二十来人,这百万之巨的货物,数目实在太大了,父亲不放心,为了安全起见,打算等押往兖州的镖交货后,两处人马合兵一处再押送这批古玩。可是对方催的紧,其中有些东西,是徐州知州大人送给朝廷大员的生日礼物,朝廷大员的老家在淮南,正好回老家给母亲祝寿,又被知州大人捕捉到消息,借此投其多好,以期平步青云。
生日自然不能退后,父亲只好又重金聘请了几位武林高手随行押镖,父亲不放心又叫母亲和姨母同行押运,姨母武功卓绝,就连我父母两人合力也非其敌手,当时姨母正在教我练习基本功。遇上特殊情况也只好放下对我的训练,和母亲一道同去护镖。
那时的金枪帮才刚刚兴起,也没什么名头和威望,加之那次镖局的高手队伍阵容强大,同时也因为时间紧迫,所以父亲有些大意,也没派人先去险要之地侦查,致使镖局在野人谷中了金枪帮的埋伏,那次金枪帮的人太多了,有近两百人。镖局的二十号人和请来的十多名武林高手,被金枪帮的杀手分割成几股围攻,父亲和母亲虽武艺高强,但恶虎架不住群狼,最后力尽被杀,除了姨母奋力杀出重围之外,其余的无一幸免。价值百万银两的古玩玉器和金银珠宝被尽数劫走。
姨母回来时也是伤痕累累,浑身是血,走失了货物,官府必然降罪追责,姨母就带着我和镖局里的几名女仆,来到了距徐州几百里之外的响马山落草。当年野人谷一或姨母被金枪帮的“金枪八虎”围攻,受了重伤,自那时就落下了病根,此后姨母就精心传授我武艺,要我有朝一日找金枪八虎报仇雪恨。待我长到十几岁武艺初成之时,姨母因伤病去世。
当时我尚武艺不精,更没实力和金枪帮一战。便一边勤练武艺,一边寻找时机。几年前听说金枪帮惹上了张献忠,差点被张献忠赶尽杀绝。没想到当年金枪帮的漏网之鱼竟是被你们所灭,江湖上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敌人的敌人是朋友”所以由此说来你们多少还算是我的朋友,但至少不是敌人吧。
袁遇春正色道:原来如此,没想到玉女侠有如此坎坷的身世。真是好人多磨难啊!如今我们无意中替玉女侠除掉了仇敌,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也算是缘份使然。想必玉女侠定不会为难予我们吧?袁遇春趁热打铁,不失时机的对玉面狐说道!玉面狐听后又是一阵清脆宛如银铃般的笑声。不错:我是应该感激各位为我除了仇敌,但是桥归桥路归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既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就有我自己的行事规矩和处世法则。
袁遇春道:玉女侠言之有理,既是江湖之事就用江湖的规矩处理,在下洗耳恭听,愿闻其详。玉面狐笑道:你道是一个爽快之人,袁遇春也笑着打趣道:也不尽然吧?毕竟“在人屋檐下,岂能不低头”我们千里至此为客,自然客随主便。难道不能反客为主不成,玉面狐说道:只要有实力,反客为主也未尝不可,历来江湖上不都是成王败寇,弱肉强食吗!本姑娘虽不济,但自有自己的准则。有三不劫:其一救急之镖不劫。其二义土所护之镖不劫。其三能过本姑娘十招者不劫。如果此三项全过,本姑娘不但不为难镖主,还可派出本寨十名高手护送。
袁遇春笑道由此三不劫之规来看,玉女侠堪称盗中之仁者,在下既便是败了,也心甘情愿,玉面狐道:试都未曾试过,何以言败。看你言语稳重,举止不俗,必非常人,可否报上名来。袁遇春道:区区贱名微不足道,何须张扬。既蒙女侠问起,岂敢有不从!在下是少林门下袁敬袁遇春,你就是袁遇春?玉面狐似乎有些惊讶。接着又问道:这么说来,几年前在安康于十几万官军中助李自成突出重围的莫非就是你了!袁遇春道:当年我也是偶然路过安康,机缘巧合之下无意中助了闯王一臂之力而已,江湖之上历来就喜欢“以讹传讹,哗众取宠”玉女侠大可不必当真。
玉面狐笑道:身为七尺男儿,做便是做了,况且此乃惊天动地之举,又有什么好隐瞒的。难不成你欺世盗名,助闯王突围之事另有其人么?袁遇春道: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愿张扬之故是因为江湖险恶,盛名之下免为宵小所乘。袁少侠不贪名利光明磊落可谓君子义士,但请问这镖车土是何物,袁遇春道:我们都是为褚威褚兄弟押的镖,确切的说是出于义气和友情,若从我等口中说出个中缘由的话,必有虚妄之嫌。我叫来本人,也就是镖主,让他亲口说来。袁遇春叫人去换褚威殿后,少顷褚威已赶到,便将知府宋應昇之托,和自己脱罪之事一一说与玉面狐。
玉面狐听罢脸色微愠,忿然道:似这贪官之物,本姑娘本欲尽数掳之,但念在这是救命之物,且又是各位仗义护镖,本姑娘虽不幸沦为盗匪,但却从不违背江湖道义。就算其二关已过,权且不计。本姑娘师承姨母的家传绝学,武艺虽不是超群绝伦,但自信能位列高手,那位愿与本姑娘切磋一番,若能于五十招之内,或一个时辰不败,本姑娘就放各位通行,决不食言。
袁遇春道:玉女侠且看这一众人等,都身负刀剑之伤,皆残兵败将,又如何能与玉女侠一决高下呢?哈哈哈哈……玉面狐甜美如银铃般的笑声再度响起,笑道:我观袁少侠身无点伤,既然能于金枪帮群匪中全身而退,这绝非一般武林高手所比。又如当年十几万官军围困之下,助李自成安康突围,又岂不是百万曹军中七冲当阳的赵子龙!如此高手却畏首畏尾,畏缩不前,岂不是有失英雄好汉的气概。
袁遇春道:若玉女侠非要你我剑下见真章,纵然袁某不才,也只好勉为其难,全力以赴。只是刀剑无眼,恐有误伤。玉面狐微微一笑说:无非是切磋而已,点到为止即可,袁少侠勿虑。袁遇春道:既然如此,天色不早了,我们开始吧!众人皆各后退数尺距离,腾出一片场地。
双方各拔剑出鞘,互施一礼,袁遇春道:在下是客,玉女侠先请吧!玉面狐也不客气,纤纤玉手紧握手中长剑,手腕略抖剑尖挑起一团碗大的剑花,唰唰作响,呼呼生风,如箭矢般疾速刺来,直取袁遇春胸,腹,腰下三路各大要害。袁遇春但见剑尖袭到,急款扭狼腰,身体横移数尺躲过,手中玄铁剑以水平之势横扫过去。
玉面狐却并不拿剑来挡,脚下一点腾身后跃三尺,避开玄铁宝剑。袁遇春脚步飞速前移,玄铁剑跟着欺身而进,只见玄铁剑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宝剑即将刺至玉面狐的衣衫之上,忽然玉面狐左手一扬,一条粉色的红绫冷不丁从斜刺里横卷过来,一下缠住了玄铁宝剑。
再用力一扯,幸亏红绫卷过来之时袁遇春有所防范,否则玄铁剑就要被红绫扯飞脱手。饶是如此,袁遇春紧握着玄铁剑,也被红绫的千钧力道扯出去六七尺远。袁遇春急忙来个金刚坠顶,顿时身似泰山,稳住身形,疾使少林捻花手,二指前探夹住红绫,趁势抽脱宝剑。
初战失利,袁遇春不禁对玉面狐刮目相看,暗忖道:这玉面狐小小年纪,且剑法精妙诡异,再配合这条九尺红绫,神出鬼没的更加防不胜防,且小心应对,万不可小觑。此战关乎褚威身家性命,一旦失手败北,将无颜面对这一众押镖的兄弟,此战必须要赢!否则无法交差。且调整战术,攻守兼之。一轮攻击刚过,玉面狐意在趁袁遇春立足未稳,尚未摸清自己的路数之际,再次舞动长剑攻来。袁遇春挥剑相迎,边招架边仔细揣摩玉面狐的路数。玉面狐已觉查到了袁遇春的用意,冲袁遇春微微一笑,剑势突变:时而上三路抹顶刺喉,时而下三路砍脚剁腿,时而中三路撩胸削腹,时而剑绫互用,声东击西。
袁遇春知道今天遇上难缠的对手了,好在对方只是切磋,而非生死搏杀,所以招式和攻势相当阴柔平缓,不然将要消耗更多的功力来应对。袁遇春对玉面狐的攻势暂时也看不出什么章法,只好转为防守,以期慢慢消耗其功力和耐心,再寻找破绽伺机制敌。可这玉面狐虽是女流之辈,却耐力惊人,体力充沛。和袁遇春扬扬洒洒的斗了半个时辰,近三十余招,却大气不喘,游刃有余。
袁遇春心下焦急,暗想:看来不拿出点真章的话,想过这一关势比登天。顿时力运双掌,玄铁宝剑抖出漫天剑花,一剑紧似一剑,将玉面狐裹进了这绵绵不绝的刀光剑影之中。玉面狐见对方精华初现,也不敢大意,双手左右开弓,红绫舞起声东击西,宝剑飞处神出鬼没。但终究是女流之辈,又急斗了一阵子,袁遇春微微的感觉到玉面孤气息紊乱,似稍稍气喘,渐渐力怯。
虽然玉面狐的力道比不上袁遇春持久,但剑法上却是轻灵乖巧,无孔不入。袁遇春见玉面狐似已力不从心,也想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便施展绝命必杀技“太极十三剑”太极十三剑和玉面狐的剑法极其相似,同属阴柔派,招数上小异大同,若攻守得当,自能相克相生,随心所欲。
袁遇春当即剑法突变,一招转柳穿花,脚尖轻点,身形横移,躬身躲过红绫的攻击。一抬手格开玉面狐的长剑,眨眼间已移身于玉面狐身后,使出“少林捻花手”左手双指并拢,二指穿柳闪电弹出,以八成功力直击玉面狐握剑之手,这一招袁遇春志在必得。为了能一击制敌,他双管齐下,在二指穿柳击出之时,急挥玄铁宝剑冲玉面狐的红绫横扫过去,欲削断红绫,彻底制服对手。不曾想玉面狐古灵精怪,握剑的手微感对手指力所挟之风袭到,又见玄铁宝剑正削向红绫,急闪身侧移,疾若惊鸿般向旁边斜掠两尺远近,化解了对方的“二指穿柳”奈何袁遇春剑快,红绫被削去数寸。
玉面狐知道袁遇春着急动了真章,她也拿出了看家本领,“玄女逍遥剑”法。她稍稍定了下心神,便又挥剑直取对手,“兵贵神速”她想一鼓作气拿下对方。袁遇春乍一看玉面狐剑法又变,只得转用“少林达摩剑”法拒之。少林达摩剑是刚柔兼备,攻防俱佳的剑法,若是运用得当可克制各种刀剑。玉面狐的玄女逍遥剑虽是刚猛异常,但却极易消耗内力。玉面狐“饥不择食”急于求胜,早犯了搏斗中的大忌。加上她本来已经力怯,所以剑势攻出即显得轻柔无力。
相反,袁遇春本为男身,一开始就多以防守之势应战,也算是以逸待劳。况且少林达摩剑可以以柔克刚,又能以守势变招为攻势。双方战不多时,高下立判,玉面狐见自己的拿手剑法仍然不能取胜,料知败局已定,却又有些不甘。他想绝地反击,诱敌深入以险中求胜。她提气运功抖擞精神,虚晃一剑奔袁遇春的头部斜撩了过去,手中红绫一抖,直卷向袁遇春双腿,自己胸前却露出了大片空档。
她知道袁遇春若避剑撩之势,必遭红绫缠足之危,若避红绫缠足之危,则难逃头部剑撩之险。袁遇春唯一可破解之法,是必须身形后移才能躲开二者。然而身形后移自然落入自己的圈套,到时剑尖反转,倒刺而击。对方身形被堵,陷于绝地,必败!若对方反应灵敏,反戈一击的话,也无异于引火烧身,但眼下形势己不容得多想。
袁遇春见玉面狐长剑斜扫,直冲自己头顶削来,疾忙稍一沉身,拿玄铁宝剑格住。刚迎面挡住玉面狐的长剑,冷不防玉面狐舞动红绫搅的风声作响,卷向自己的双腿。袁遇春急忙躲避,上冲被玉面狐长剑封顶,下坠已是不能。他猛然瞥见玉面狐前胸疏于防守,便急向后靠,刚移动身形,便见玉面狐剑锋倒转,剑尖闪着寒光对自己分心便刺,方知是玉面狐诱敌之计。
奈何玄铁宝剑在狭小范围内施展不开,已失去了攻击之势。袁遇春情急之下急忙以剑柄代手,向侧边猛力挥出,横击在玉面狐握剑的手腕上。偶听见嘣地一声响,玉面狐握剑不住,宝剑脱手而落。袁遇春此时已贴近玉面狐,已脱出红绫的攻击范围。玉面狐见双击落空,急扭转身形,舞动红绫,意欲再攻。袁遇春见势不妙,暗运内力,身形向后猛移过去。刹那间一个“金刚靠山背”只用了五成之力,以后背向玉面狐前胸撞去。玉面狐躲避不及,只听得一声轻微的娇喘,被袁遇春的靠山背撞飞了出去。
玉面狐不愧是女中豪杰,半空里借助对方的撞击之力,身体如梭般连环几个旋转,削减了撞击的力道,生生的稳住了身形,从容不迫的自半空里缓缓飘落而下。袁遇春早已在玉面狐长剑落地之前飞身而下,长剑将至尘埃之时,袁遇春已电闪而至,左手疾速一抓,玉面狐的长剑已握在手上。此时玉面狐也已飘落于身边,袁遇春呈上玉面狐的长剑说道:玉女侠承让了!落败之下的玉面狐仍是面色坦然笑容可掬。她轻启朱唇微微一笑道:愿赌服输,我自无话可说。本姑娘虽则战败,但至少见识了袁少侠的精湛武技和磊落胸怀,以及随机应变的智慧。虽然本姑娘“孤陋寡闻”江湖阅历甚少,但凭我的直觉,袁少侠今后必是武林中的顶尖人物。
袁遇春道:玉女侠谬赞袁某了。今天这一战我也是侥幸取胜,如果再战几个回合就超过规定的时间,败的必定是我。袁某感谢玉女侠的成全!说句实话:自袁某踏入江湖以来,玉女侠是我所遇到的最强悍的几个高手之一。玉面狐依然是微微一笑说道:输便是输了,袁少侠不必为我宽心,时间已经不早了,此去徐州也仅有两百余里路程,只要过了野人谷和响马滩,这剩下的路上就较为太平了。
只有几小股山匪,也没有什么厉害角色,以袁少侠的身手他们自然不敢“螳臂当车,自讨苦吃啊”况且我有言在先,说过派人护送就不会食言。袁遇春道:多谢玉女侠抬爱,此后之路袁某自信能应付过来,不敢再劳驾各位女侠。玉面狐道:我自然相信你能畅通无阻,既如此小女子和袁少侠就此别过,袁遇春躬身施了一礼,玉。面狐也还了一礼,便带领众女子从自来路返回消失在密林之中。
耽搁折腾了一两个时辰,已近午时,袁遇春即命人做饭,饭后大家又缓缓起行,众人边赶路边养伤,一天也走不了多远。如此两三天功夫,便已顺利的抵达徐州,其间也遇到过几小股山贼拦劫,但在袁遇春的玄铁宝剑下都走不了一招半式。在徐州顺利交接完毕,袁遇春本欲继续北上,可长孙骏因中箭太多,且箭伤又深,仅勉强可以拄杖而行。虽返回之路上全都是空车,不用步行,但是袁遇春考虑到这遥遥几千里,险山恶水,恐长孙骏有失,决意先护送长孙骏回滇南后再北上。
长孙骏不愿再耽搁袁遇春,极力推辞道:此一行已耽搁了袁兄一些时日,若再重返滇南的话,前前后后又要耽搁袁兄近一个月的时间。不可不可,一路上有这么多兄弟照应,又无货押运,谁还会劫这空车啊!袁遇春道:如果长孙兄身体无恙,我自不担心,可如今你们个个带伤,万一路上再出现差池,我岂不是成了罪人。至于找闯王的事可早可晚,可有可无,可得先周全眼前之事,岂可舍近求远,置你们于危险之中而不顾呢!你和我情同手足,又和大家兄弟一场,我决不会独自而去的。
长孙骏又要开口,被袁遇春挥手制止,见袁遇春执意如此,长孙也不好再说什么。众人听说由袁遇春护送返程,都齐声叫好。毕竟都身带刀箭之伤,有这么一个绝顶高手护送,才能高枕无一,万无一失啊。在徐州休整了一天,长孙骏叫上袁遇春和褚威,又差人赶着一辆马车,去街上卖了些药物和粮食之类的生活物资,第二天吃过早饭,一行四五十人,浩浩荡荡的由徐州返往岭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