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 外公和外婆出生在三零年代,从我记事起就记得外公每天都是一身中山装,稍微佝偻着背,外婆则是时常一身灰步衣裳,头上包着块方巾,虽然那时候他们才五十多岁,但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大了很多。一对典型的农村老头老太太。
据说外公七八岁的时候父母去世了,好像那时候的人都很拽,失去父母后外公硬是靠自己熬到了十几岁。
外公 十六岁的时候经人介绍认识了外婆,当时的人没什么物质需求,据外公说当时娶了外婆是以半袋玉米做的娉礼。就那半袋玉米后来还被外婆又背了回来。
记忆中外公外婆从没有特别亲密,外公沉默寡言,外婆则唠唠叨叨,并且脾气不好,动不动就呵斥外公,而外公在受到呵斥后也从不还嘴,只默默该干嘛干嘛,好像一切都与他无关。
岁月变迁,外婆在八十三岁那年在一次摔倒后突然卧床不起,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那时候已经八十四岁高龄的外公赫然承担起了这个责任,以往每天必须早早起来上街溜达的习惯变成了足不出户每天给外婆做好饭端到床边,伺候她的生活起居。
外婆病情时好时坏,但不到万不得已从不让我妈和舅舅们帮忙,那精神头甚至有时候我这年青小伙子都自愧不如!
外婆虽然行动不便但躺在床上依然没阻挡她领导的“才能”。不停指挥外公干这干那,稍有不如意依旧骂骂咧咧。
就这样持续三年多到了外婆八十六岁那年,外公有一天突然生病住院了,换成了我母亲在家照顾外婆。
就在外公住院的几天里,外婆的病情也急剧恶化,送到医院医生检查后让回来准备后事。那几天外婆躺在床上已经不能吃饭说话,眼睛也一直闭着,叫她她也不应,只是每隔大半天偶尔睁一次眼。
因为外公也生病了,大家一直瞒着他外婆的情况,他每每问起只说外婆很好不让他担心。
就在外婆去世的那天早晨,外婆突然发出了轻微的声音,大家以为外婆情况好转了,可是当大家凑近她时她又没了动静,任凭大家怎么呼唤除了轻微的呼吸再没有半点声息!
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外公那天在医院突然死活要回家,舅舅他们在医院怎么劝都没有用,征得医生同意后大家让外公回了家。
当外公回家后一下车就直奔屋里而去,我妈叫了声“爹,你回来了”然后扭头向外婆习惯性说了声“娘,爹回来了”。
就在这时另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好几天没有动静的外婆竟然有了反应,她突然睁开了眼睛,上半身用力往上抬手颤巍巍向外公的方向伸去,嘴里含含糊糊的发出了声音,虽然不太清晰但依然听出那是叫外公的名字。
就在外婆连续叫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在叫到外公名字第二个字的时候手慢慢垂了下去,她的眼睛圆睁着,我清晰的看到了她的瞳孔慢慢扩散。
霎时间屋里哭声一片,我看见外公的喉头剧烈的抽搐,眼眶瞬间变得通红,但并没有哭出来,他慢慢走过去用手扶上了外婆睁着的双眼。
直到办完外婆的后事我都没有看到外公哭过一声,只是那几天外公时常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仿佛定住了一般。那时候我以为人老了就一切都看淡了,那时候我甚至觉得外公很冷酷!
外婆去世后外公依旧每天出去溜达,早早出去很晚才来。看似又回到了外婆在世时健康的时候。
只有一点外公的饮食习惯随着外婆的去世发生了改变,他变得特别喜欢吃芥末,每顿都吃大口大口的吃,呛得眼泪鼻涕齐流,我们劝他怕他吃多了伤身体,他只笑笑说老了,没有多久时间了,年轻时喜欢吃有外婆看着不让吃吃不了,现在没人管了过过瘾,每当这时母亲也不劝外公,反而陪着外公也大口大口的吃。同样不例外呛得眼泪鼻涕齐流,我一直以为那是受到外公的遗传,时常笑他们嘴馋,吃芥末吃得那么狼狈。
现在外公九十多岁了,身体没了以往的硬朗,但头脑依然清晰,吃芥末没了以往的热情,但每当提起外婆,就仿佛唤起了外公对芥末的热爱,他吃,母亲也吃,依旧吃的凶那么狼狈。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现在的我已经明白,芥末已经不是单纯一种味道,而是一种风景,一种爱人之间思念的风景,一种亲人之间思念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