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土地上的诗意人生
— 读迟子建《额尔古纳河右岸》
邢红霞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精神家园。他们藏在最隐秘处,以一种偷窥的姿势,向人类张望。“漠河之女”迟子建一定是在《额尔古纳河右岸》中寻到了一处幽静的心灵安放地。一段时间,我顺着迟子建的文字,来到了这片充满神奇色彩的土地。
《 额尔古纳河右岸》描写了我国东北少数民族鄂温克人生存现状及百年沧桑。其构思巧妙,娓娓道来,以一位年届九旬,最后一位酋长女人的自述,向我们讲述了生活在额尔古纳河右岸的一群鄂温克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他们的生活状态,他们的风俗习惯,是对那些弱小民族顽强生命力的讴歌,也是对蒙昧状态下人性美与丑的展示。在张扬的现代文明冲击下,这种与众不同的感受已经很长时间不曾有了。那是一股从心底升起的敬仰,那是一腔从灵魂迸发的胆气,那是一股在意念中缠绵的诗意。
首先震撼于我的是这个弱小民族独有的生活习惯。生活在城市久了,僵硬了笑脸,麻木了心灵,每天在人流如潮中为活着奔命,很少去想这个城市以外的事情,而茶余饭后的阅读使我猛然惊醒,原来在我们之外,还有另一种生存方式。文中的这群人与驯鹿相依为命,逐驯鹿喜食物而搬迁,游猎。每有未成年的孩子离世,他们会把他们装在一个白布口袋里,扔在向阳的山坡,接受阳光的洗礼。成人会有自己的埋葬方式,他们称之为“风葬”,选择四棵直立的松树间搭着木杆,做成一个四方的平面,然后将人的尸体头朝北脚朝南得放在上面,再覆盖上树枝。“靠老宝”是鄂温克人的仓库,长期的游猎生活使他们居无定所,而一旦搬迁,有些东西是难以一下子带走的,于是他们就在几棵树之间搭上一个棚子,放些生活用品。“希棱柱”是他们的房子,这种类似于蒙古包的建筑尖顶处有一个可以看到星星的小孔。女人生孩子要搭建专门的“亚塔珠”。我想那是一种类似于产房的建筑。这是一个与我们的生活环境完全不同的世界,读之,竟然有了一种踏入的愿望。
男欢女爱是文学作品离不开的主题。这群鄂温克人也有着寻常人的七情六欲。依芙琳和坤德是夫妻也是冤家,年轻时的坤德爱上了一个蒙族姑娘,却在他父亲的干涉下迎娶了依芙琳,这是他们悲剧婚姻的开始,他们互相伤害,互相折磨,及至多年后,在依芙琳的强迫下,他们惟一的儿子金得娶了歪嘴姑娘杰芙琳娜,金得大婚之日自尽,坤德把失去爱子的愤怒转嫁于依芙琳,并蹂躏般的使依芙琳怀上了另一个孩子,最终依芙琳用自残的方式结束了未出生孩子的性命,作为对坤德的报复。与另一个血淋淋场面相似的是:杰西出于怜悯娶了杰芙琳娜,却遭到杰西母亲玛利亚的不满,百般刁难杰芙琳娜,最终杰芙琳娜以自己滚下山坡的方式流产。众多的爱恨情仇在小说中此起彼伏,连环往复,让我不由回望那个年代,那片土地,并试图用一种现代文明的思维方式去解读它。
《额尔古纳河右岸》具有浓郁的画面感。通过她诗意、素净、优美的文字,我们仿佛置身于那片神奇的土地,看到茂密的森林、皎洁的月色、古朴的岩画、清澈的溪水、青葱的苔藓,好像通过“希楞柱”尖顶处的小孔仰望到了漆黑夜空中的点点繁星。对于鄂温克人钟情的驯鹿,迟子建有更为诗意的描写:“我们的驯鹿,他们夏天走路时踩着露珠,吃东西时身边有花朵和蝴蝶伴着,喝水时能看到水里的游鱼;冬天呢,他们扒开积雪吃苔藓的时候,能看到埋藏在雪下的红豆,听到小鸟的叫声……”这些温情的想象和叙述,常常有意无意地稀释着外部环境的荒蛮和残酷。
在那片苍凉的土地上,曾经发生过这样或那样的悲情故事,《额尔古纳河右岸》对此进行了深情的回望与凭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