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六一辈子不抽烟不打麻将,就爱喝口小酒,而他喝酒跟别人还不一样,挑菜!一般的菜白请他喝他也不去喝,要问他爱吃啥就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狗肉!
村里无论谁家杀狗吃肉,他准保拎几瓶白酒和下酒的小菜登门拜访,进院啥后直奔那煮着狗肉的大锅,“喝!这儿狗可真不小啊,真肥啊!我买豆腐了,下里下里,狗肉里如果缺了豆腐,那这菜就没有灵魂了!”
不一会,用大盆小盆装满的狗肉、狗肉豆腐汤就端上了桌,王老六看着这儿热腾腾的狗肉宴,早已垂涎不迭,一筷头子就夹了一块带着皮的肉塞进了嘴。
哥们儿几个看他那没臊的样子,这个说他没出息,那个说他见着狗肉连亲爹亲妈都不认识了。而老六他呢,你们爱说啥就说啥,我是充耳不闻,狗肉进肚儿那才是真格的。
这一天深夜,王老六赴宴后回家,带着浑身的酒气,骑着自己那辆幸福90摩托,那动作几乎就是画着圈儿往家骑的。村里没有路灯,那漆黑的道路好像是没有尽头,从摩托车灯里射出的灯光随着崎岖的道路一闪一闪的,惹来了王老六的怨骂:“XX的!什么破车灯,呃!再不好使,呃!老子明天就砸了你”。
道路前不远处隐约能见到一个胳膊肘弯儿,这个弯儿过去后,再骑不远就能看到家了,王老六眯缝着疲惫不堪的双眼,这时他的意识已在酒精的麻痹下飘忽不定了起来,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已躺在那温暖的炕上,媳妇正给他压上了舒服的被子,这一刻他竟然伸出了手想去抱住.....
忽然,从手上传来的疼痛感惊醒了他,他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和车子正从坡上往下滑行,那颤动不停的灯光照出前方交错排列的树木,霎时间王老六就感到脸和身上如刀割一般的疼痛。
随着一声闷响,他和车撞在坡底的大树上,王老六的身体随势撞在了树上,虽然劲头不是很大,但这力量也足以让他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王老六醒了过来,他想睁开眼睛但一种粘稠感使他费了很大劲儿才看到东西,用手一摸头部的伤口竟还在渗着血。他想站起来,无奈双腿和右手已然在车下压得结结实实。
经历刚才的碰撞,他感到身体是如此虚弱,而剧烈的疼痛感让他觉得某个部位可能是骨折了。在尝试几次仍起不来时,他只好用尚能活动的左手去摸索手机,可这时从草丛深处传来了自己的手机铃声,“XXX!”深陷绝境的他无可奈何地咒骂了一句。
他就这样用那种别扭的姿势躺在草地上,稍微动一动身子就感到全身疼痛,期间他也喊了几声,但是除了能打断一会儿远处的蛙叫,没有引来任何人,他的声音根本唤醒不了沉睡的人们。
他只能望着天空,此时漫天已被厚厚的云朵遮掩,“原来是阴天啊,我记得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雨啊,要是这时候下雨了......”
想完不多时,脸上就传来了一丝冰冷的感觉,然后就是满脸...全身...
“XXX!这是天要亡我啊!不流血过多死也得被雨淋死!”
“救命啊!救命啊!”此时压抑在胸口的怨气让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随即大喊了起来,因为他不想死,或者说他不想死在这里。
呼救的声音在雨夜中回荡,随即被淹没在那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之后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感受着那逐渐刺骨的寒冷吞没着自己的意识,也许下一秒他就会消失了……
“窸窸窣窣……”
他听到了上面传了声响,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原本暗淡无光的生命之火顿时升起,接着他又大喊了起来。
随着不远处草丛的颤动,他的目光从眼前的杂草中看到了一个趴着走来的身影,开始他还挺诧异,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但当那东西临近时,他终于看清楚了那家伙的脸和一张长长的嘴巴,那嘴张开的时候一条舌头随之吐了出来。
“怎么是只狗啊!老天爷啊!把这个东西引来有什么用啊”王老六感到这只狗在自己脸上嗅了嗅后便转身离开了,他感到自己的命数也就这样了,阎王让你死在这儿就认命吧!想罢他就在极度沮丧中失去了知觉。
王老六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正躺在救护车上,然后他就看到几张熟悉的脸和那些焦急万分的眼神,亲人们的出现让他感到自己竟然还活着,这不是梦!
经医院检查,王老六身上多处骨折和瘀伤,头顶处被刮开一道深长的伤口,因为发现和抢救及时,他最终没有生命危险,医生说缝合治疗后静养半年就可以恢复了。
期间王老六问老伴儿自己曾经看到一只狗的事,终于他在老伴儿那找到了答案。原来他看到的确实是条狗,那是住在离他家不远的老刘家养的狗,听说这只大黄狗很灵性。说着老伴儿给他看了一眼手机中那只狗的照片,只见它满身土黄,只有脑门儿那有一撮白毛很是显眼。
他老伴儿听老刘说,那天夜里似乎远处有动静,但大半夜里怪吓人的他也没去多想,不一会儿他家的那只狗不知道跑哪去了,全身湿漉漉地回来了,进院就挠门乱叫,把刘家人都搅和醒了。
那下雨天的谁愿意理它,但是人不跟它走它就叫,后来把全村的狗都带起来跟着吠,老刘就跟儿子出来追着打它,打它它就跑,不理它它还叫,就这样跟着它一路来到村东头的小道旁,看见它一猛子冲下路坡,才看到大树旁躺在车下的王老六。
王老六涕泪横流地看着照片中的狗,原来这只狗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啊!哎!真是命运捉弄人,一辈子杀狗吃狗无数,哪成想这条命竟是狗救的,然后他在心中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吃狗肉了。
他伤愈一年后,接到一酒友电话,通知他今天要杀只大笨狗快过来痛饮,起初他解释说自己戒狗肉就不去了,但是在对方再三邀请和“不吃肉吃别的”的理由中,他不得不赶去应酬应酬。
刚到酒友家,碰巧赶上刚把狗吊起来,那吊绳已深深地勒在狗脖子处。王老六看到那只可怜的黄狗在不断地乱蹬着腿儿、口中发出凄惨的呻吟,很是不忍心,但是他又不好说什么,自己不吃狗肉是自己的事,管这些人他们也不能听啊。
可当王老六从它那扭曲的身子旁边走过时,对视到从这只狗那即将散开的目光中射出来的微弱的乞怜,他好奇地再一次瞅了一眼狗的脸时,只见狗脑门儿处一块白色的毛赫然映入眼中,王老六的泪水随即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