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的衰亡
原创: 杜婉 什么是文学?
当写下“文学的衰亡”这一标题时,便知道这种追问是带有一种哀怨气息的。
文学,一种关于语言的表演艺术,一开始是必须借助笔墨的,后来形式越来越多,有了电视、电影。而它的本质,仍然是关注人的内心情感世界,关注人的精神状态,最终表达出来。
在中国,对文学已死的呼声始于上世界90年代。后来,连呼声都稀疏了,但这也没有彻底终止有些人对于它的追逐。
年前,一位朋友告诉我,她要弃商从文。
她说她从小就有个写作梦,这个梦现在已经破土而出,长势蓬勃,包裹不了了。没多久,她便写出大篇大篇的文章来,那些文字干净利落,出笔不凡,让人看不出她是一个刚开始学习写作的人。
高潮在于,很快她也开始迷茫了,因为她发现,没人看她的作品。她说,这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与此同时,另一位才华斐然的文友,也终于无奈地承认,没有时间写作。没有时间,而它的根本,是对文学创作的意义渐失信仰。
的确,在马克思那个时代,如果饿着肚子去思考一个文学的问题,也许是时代的光荣。毕竟信息也闭塞,对比没有那么明显。而现在,一个人要是没有物质保障去追求关于艺术的价值,人们只会对他嘲讽。
他会被当成一个疯子。
文字的表现力,如果借助图片来进行视觉表现,无疑,后者会得到更多偏爱,艺术解决不了人要偷懒的本性,只能去顺从它,但艺术不想这么做,因为它不想通过妥协,失去自己的个性。
人要寻求便捷性,用手机取代书信,用飞机取代马车,对于文字,他们更不会手下留情,毕竟衣食住行才是基本。
于是,文学永远无法像选举那样,获得全民支持,它只属于少数人。在某些历史时期,文学骤然成为多数人的艺术,多半是宗教和政治的策略所致。
文学被当成工具用的历史,甚至比它自己自由生长的时间还长。
在中国的历史中,艺术和商业这两种东西对立性一向很分明,古代崇尚文学,文人的生长,有一个相对适宜的土壤。资本介入文化领域以后,文人的处境越来越不好。
资本操纵文人,稀释文骨,最后笼络他们,砍掉他们不合时宜的肢节。让他们退无可退,以至于到大学的角角落落藏匿。即使如此隐蔽,还是被发掘,被打上走哪都撕不下的标签“象牙塔内的人”。
越来越多原本会走上文学之路的人,开始思考新的出路了。
他们这一拨人,从一开始就打好经世致用的基调,放弃为了精神和文明去战斗的理由,举起为了生活去努力的旗号。真正的文人,失去了根基,力量越来越单薄,陷于孤军奋战的境地。
陕西师范大学有一位老师写过一本关于梭罗的书,大意是人类寻求劳动工具的历史时期和寻求精神表达的历史时期是同步的,但后者一直并永远处于被前者决定和左右的境地。
也许,文学家们,最终只有像梭罗那样逃避出被条框圈定的环境,再去审视内心,才能写出真正的文学作品吧!
很久以前,一个朋友说过,他崇尚既有傲骨又有媚骨的文人,盛世有傲骨,乱世有媚骨,这是生存之道。一个人否决生存之道,便不是一个聪明的人,聪明的人,等于要做到,文人之爱文学,则为之计深远!
这似乎很致用,但是也很乌托邦,越是爱文之深,越是难以苟同以上理念,或者会难以克制,在两者之间置换身份的同时,无法兼顾,以至于最后只剩媚骨。
媚权,媚财。
文人要是变了节,黑起自己人来,更专业。他们本就观察人性已久,论狠,自然比常人略胜一筹。
文学的衰亡,也是艺术的衰亡。
资本+人性,政治+人性,文学+人性,假如这是三组独立力量的博弈,无论谁,也不会相信最后一个会取胜。
前两者具有强大的群众基础,而后者没有。他们的并列似乎毫无意义,但是,文学最终总要被前者牵制,左右。
在中国100年的现代文学史中,有过一支队伍,喊过一个口号,为艺术而艺术。时至今日,这个口号还是会被攻击:艺术如果具有独立品格,那么它的存在也是毫无意义的。
那些为艺术而艺术的作家其中有沈从文、也有废名。他们的作品时至今日,依然经典。而他们所倡导的“只有艺术才是永恒的”却鲜少认可。
如果追溯文学衰亡的渊源,也许那时候就已经有了苗头。连为文的人,大多都否认文学艺术的独立性,更遑论门外汉和观望者,他们本就不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来瞧瞧热闹,现在更加坚定的支持大多数人的观点了。
是的,当时有影响力的,和沈从文同时代的文人,矛盾、鲁迅并不承认文学有独立品格。时代之故,他们主张功用。
为艺术而艺术,有一点内涵是关于尊重人的性灵。但在革命时代,人没有自己的性灵,只能有团队意识。为了团队意识和集体主义,个人的东西需要抹杀,需要垫底。
文学的衰亡也许在于,它从未独立。而它的独立,事关群众的自主意识,自我表达。因此,它的衰亡也在于,他们并不会主动寻求关于自我表达的途径,他们的表达方式是被资本和政治集体发放,被批量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