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叔，你好，打搅一下，行吗？”电脑屏上QQ闪动后，我看到这样的留言。
出于对“崎岖山路”网名的好奇，我便答应道：“你好，请讲”。旋即屏上出现“抱拳”的Q仔表情。接下来，他就滔滔不绝地说起他的人生“崎岖路”来。
叔，今天我站在领奖台上，获得市级“优秀青年志愿者奖”的表彰了。我哭了，因为我太激动了，这是我以前无法想象的荣誉啊。叔，你不知道，因为我以前太年轻，做事太离谱。哦，下边就是我对自己过去的回首。
我小的时候，我爷爷还是一位市上领导，我爸是一位县级领导，我妈从事业单位离开后便下海做生意。我从小呢，也许家境很好吧，我从不知道缺少金钱。那时候，家里人都很忙，我原本学习很好，很聪明。可是随着年龄慢慢变大，我开始知道钱的好处了，慢慢就不好好学习，和一帮坏学生一起玩并组成一个小团体。当时我也算风光的，带有一种小领导的派头，整天耀武扬威，然后就慢慢学坏了。等上初中的时候，那段时间里古惑仔电影很流行，于是我们就学电影里面那些坏人，整天在学校打架，敲诈勒索同学。每个星期一我都会在全校师生面前作检讨，厌学心理日趋严重，慢慢地就辍学了，那时我才仅仅14岁。于是，我妈让我整天坐在商店里，那儿也不让我去，就这样混过了半年时间。因为年龄太小，我父母又送我去了西安上学。不争气、控制不住自己的我又一次因为和别人打架的事，再一次成了辍学生。那时我已经习惯于经常挨家里人的打了，慢慢就走入了社会。开始是整天和一些不上学的学生去网吧、体育场玩。可是慢慢地结识了社会上一些小混混，然后就一起玩。可到后来，有人提出我们混也要混出个成绩的想法后，我便开始参与整天到处打架，欺负人。那时候，我们在这些年龄一般大的小孩子们当中，已经算是老大了。后来我们认识了当时咱们沣京县混的最好的一个大哥。他今年年龄跟你差不多大，从那时候我们就跟了他混，整天出去以打架收账为生，一直就这样下去。几年过去了，终于有一天我们没钱花了，其中一个便说：我们不如干来钱比较快一件大事。我们计划了一场交通抢劫，并成功了。不料想到了2004年，我一同案因杀人罪进去了，他把我们也供出来了，我们就顺理成章地进了看守所。在看守所里的日子回忆起来是一种说不上来是好还是坏。因为虽然我被关进去了，却让我学到不少东西，也受了不少罪，也早早地看清了谁才是关心我的人。
记得那天下午，我们坐着刑警队的车到了看守所，下车后先是体检，然后各自拿着被子和洗漱用品分到了不同的号子里了。号子就是房子里，进了一道门又是一道门，大约有五道门吧。打开了号子的门后，我往里一看，我当时很害怕，里边一个个都是光头，坐的是一条线，其中有一个在最后面洗澡。还有两个人给他搓背，我进去后，管教把门“哐”地一关就走了。我原地不动得站在那，足足过了一分钟，洗澡那个就是这个号子里的老大，他旁边一个小伙跟我差不多大的。老大说：过来。我就过去了，他拿走了我的新被子和洗漱用品。我没说话，他说：蹲下！我当时很害怕，我就本能地蹲下去了。虽然我以前在外面听说过里面的事，就是说你要听话就不会经常挨打；要不听话，那就肯定受挨打，反正也是要挨打。心一横，我就不怕了，我就说：我不会蹲。然后他就一拳过来，打我脸上，我当时就头晕了。我想打他，可我又不敢。他拉我去后面，拿着板鞋在我脸上一直打，我很想还手，可是我还是不敢。他又让我跪下，还不停的骂我、打我，那是叫做里面的规矩“新人过手续”，当他又一拳过来的时候，我反击了，我俩开打了，然后又上来了一个，没想到他俩根本就不是我对手！我击倒了他俩，别的人都坐那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动手。后来我才知道，他们都是被欺负者。由于打斗的声音比较大，管教来了。他们说我不听话，是我先动的手，我被冤枉了，我也被弄出去坐了禁闭。所谓的禁闭室，其实就是一间房子，里面有一把铁座椅，人坐上去后，手脚都被固定住，没法动弹，就一个姿势。我坐了一个星期禁闭。在这一个星期里，我今生难忘。每天中午放我下来，给两个蒸馍吃，给点水喝，给15分钟的活动时间，我感觉我很委屈。那个整天放我下来、给我拿吃的那个小伙其实也是犯人。是判了刑后留在里面的服刑人员。他告诉我：各个号子里面的老大跟管教都有关系，所以你还是听话点，那样才不会吃亏。一个星期过后，我出来了，我手脚肿的跟个包子似的，屁股长满了疮，我被换到别的号子里。刚进去，知道里面大多都是沣京县的人，那个新老大跟我好想以前在哪儿吃过饭，于是很照顾我，他给我了一身衣服，让我洗了个澡，他说：先休息，小伙脾气硬、不错，问什么事情进来？我说伤害、抢劫几件事情。他说好，先休息，但是要一星期内把这里的行为规范背过，以便管教检查，这是必须的。我动不了，我睡了几天，一天两顿饭，一天两碗菜汤，菜汤快喝完的时候，就可以看见底下的泥巴菜没有洗过。我这次进的号子是个过度号子，换人比较快，老大很看好我，我就跟他当马子。我那时候年龄小，身体好能打，于是就和他欺负人勒索新人，让新来的向家里要钱。还有一个小伙，我们三个有烟抽，中午就能吃一顿加餐，看守所里面的东西特别贵，所以我们为了自己，欺负不少人。就这样4个月过去了，我们一案5人被法院开庭审理了，我被判了3年缓刑。半年后我回家了，我们一共回来了2个人。其他三人一个10年、一个9年和一个5年。
我刚出狱的那时候，沣京县变化真大：街上有了出租车。我看见我妈，我妈头发白完了，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我妈抱着我，抚摸着我的头说：孩子，以后千万不敢再犯错了，你年幼无知，妈没时间管你了。母亲说了好多，我心里不是滋味。在那半年的监狱生活，除了我妈风雨无阻地去给我送衣服，送钱、写信外，我外面很多的朋友，没有去看过我，我一下明白了。
“叔在吗？”崎岖山路问道。
我“嗯”了一声，算是在倾听着。
“回来后又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我说了，你会不会看不起我？我还进去过，”崎岖山路有点顾忌地说。
我说：“说出来是一种释放，告别过去。”
我回家后不到两个月，我接触上了从监狱回来的一帮伙计，人常说一句话：是不是饱饭吃多了，什么都忘了。这句话是真的，我们一起又去了西安，和西安一个老板一起共事，用一些非法手段去搞工地。就那样过了2年，我20岁的时候就买车了。我妈每次见我就问我花钱的来源，她胆颤心惊地问：没作坏事吧？我说没有，本来事情一直可以好下去。可到后来，我们认识了一个朋友，在西安南大街混得很好，他去所有迪吧、酒吧都不要钱，还收保护费呢。他是当地的混混，于是我们经常去迪吧玩，并开始吃摇头丸、K粉，过后摇头蹦迪的感觉很爽。有一次我在工地里正忙着，他给我打电话说，你赶紧来酒店里，有好东西。于是我就开车过去了，他说这东西好玩。我问是什么呢？他说是大烟！从那时候起，我吸毒了。
一直那样，又是两年过去了。我瘦到了只有110斤，我妈还问我是不是得什么病了，到后来车也卖了。朋友也没了，在道上也混不动了。反正是以前有的，最后都没有了。07年底，我开始注射毒品，那时候已经自暴自弃了，感觉活着真没意思了，后来一直在沣京县，有好几个朋友知道我弄那事就离我远去。08年地震时，我记得很清楚，5.15那天，我被一起吸毒的一个朋友出卖了，于是被送进了戒毒所。
刚开始我妈还不相信，说我儿子不会弄那事，可是那是真的。我妈那时候蒙了，她感觉似乎整个天都塌下来了，完了。我是她唯一的儿子和希望寄托呀。
我进去后，受了不少苦。里面上厕所就坐在塑料筒子上，每天再往厕所倒。其实里面进去的，每一个犯瘾的，其实都是心瘾。这次我妈很失望，我也感觉我这次把家人的心伤透了。完了，我一切都完了!就在我最无助的时候，戒毒时间快到了的时候，也是我最绝望的时候，我妈来了，她把我领回了家。要知道，当时我的亲戚、我爸妈的朋友都说别管，这娃完了，就全当你们没有儿子。
我回家后身体恢复地很健康，什么都很好，我自己也下定了决心，然而却总被亲戚、朋友藐视。我对我妈说：妈，我让你丢尽了脸，儿子发誓，一定要让你晚年快快乐乐高高兴兴地过，让别人羡慕你。过去我对不起你，今后我绝对是一个有血性的男子！！我哭着说，我从来没哭过。我妈说：妈相信你，你是妈的儿子，妈了解你。
08年我去给我叔父开车、帮忙，一直坚持着，和过去的朋友断绝了来往。
08年底，我去现在的单位上班。当时派出所的、还有好多认识的人都说我是黑社会、放账等语言，但是就没几个人知道我吸毒那事。经过我几年来的努力，我成功了。单位同事喜欢我，说我本质好，能力强。在大家的鼓励下，我工作更卖力，成绩也就很突出。到后来，这几个部门领导还都喜欢我、抢着要我去给他当手下呢。
温泉叔，我这一切努力，为了我妈，为了我自己，就没有什么做不到的。现在我才感觉到吃小亏是福气。现如今，我是妻子的好丈夫；是单位的一个好同事；是朋友中的好知己。而以前藐视我的那些人，有的接近了我，有的感觉不好意思。哦，我爸如今心情也很好，他退二线了还在拼命地为家庭去赚钱。叔，我感觉平淡很乏味，可是平淡才是真。
我又是肯定地“嗯”了一声。
“我有那么多过去，你会不会藐视我？”崎岖山路问道。
“不会，那是一笔很大代价的财富，看你如何使用它。”我答道。
“我那些历史，会永远埋在我心底，也让我早早学会了与人相处和吃亏的心理经验，也学会了正确地去看人和处事。我没有什么文采，说的都是心里话。叔，如今我学好了，我想好好努力，你看吧，我以后会成功的。坚持就是胜利。我一日吸毒，我终生戒毒。我有个毛病，弄什么一定要弄成。”
“另外，叔，我给你说了我的旧事，希望你不要看扁我就行。虽然单位没人知道我过去，也许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别人怎么看待我，我愿意过这种乏味、平淡的生活。这样我睡得就会很安稳。”
“你好好努力，拿自己实际行动堵住任何人的嘴，包括我。”我勉励道。
“这点你放心，亲戚的嘴都堵住了，还有知道我以前的朋友，他们都说我有性子，我感觉男人就要有血性！”
“好，祝愿你继续努力，在人生崎岖的山路上，攀登到顶峰。”我祝愿他。
我最主要学好的原因，是被母爱感动了。为了我妈，我想让我妈有个幸福的晚年，我才学好的。接下来是我看清了社会，混社会是不长久的。这是崎岖山路最后的内心独白。
是呀，谁家房上没有几页烂瓦呢？记得一位先哲说过：过去属于历史，未来属于我们自己。衷心祝愿如今已经成为部门中层干部的“崎岖山路”：无限风光在险峰，崎岖山路正攀登。
二〇一二年五月三日于草楼
[注]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本文是以虚拟的手法描述的，也许就是你或者你身边的一位亲人或朋友，曾经在他身上发生过的一部分事实，当然你也许会感觉到熟悉。但是，你要知道我的真实用意是：在“五四青年节”来临之际，为青年人振作精神、正确认知社会而写的。希望任何人不得对号入座和随意猜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