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喜欢旅游的人都对这样的一张照片不会陌生。
照片上,谷壁地层断面,纹理清晰,层层叠叠,就像万卷诗书构成的曲线图案,缘山起落,循谷延伸。
没错,它就是横卧于美国亚利桑那州西北部凯巴布高原上的科罗拉多大峡谷,是世界上最大的峡谷之一,也是地球上自然界七大奇景之一。当人类登临太空,它是我们唯一能用肉眼看到的自然景观。
从1869年大峡谷被美国独擘炮兵少校约翰·卫斯莱·鲍威尔带领的它的探险小分队发现并首次漂流开始,100多年来无数的美国探险家追随着他的足迹在大峡谷里挑战险滩。搏击急流,在这里被诠释为一种美国精神。
1890年,美国作家约翰·缪尔游历了大峡谷后写道:“不管你走过多少路,看过多少名山大川,你都会觉得大峡谷仿佛只能存在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星球。”罗斯福总统来此游览后也曾感叹说:“大峡谷使我充满了敬畏,它无可比拟,无法形容,在这辽阔的世界上,绝无仅有。”
1919年,威尔逊总统将大峡谷地区辟为“大峡谷国家公园”,1980年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而如今,当我来到大峡谷的边缘,作为一个长期采访地质、地矿工作的记者,一名地质边缘人,于我,它又会是怎样的存在呢?之前曾到访过雅鲁藏布大峡谷,会不会因为珠玉在前,而木渎在后呢?
大峡谷,全长446千米,平均宽度16千米,最深处2133米,平均深度超过1500米,总面积为2724平方千米。或许是面积太过于广阔,人们习惯性地按照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来为大峡谷定位。东面和北面长期以来是印第安人保护区没有到外开放,游客只能去到西峡和南峡。西峡离拉斯维加斯较近,去的人也较多,不免流于庸俗,所以这一次我们的旅行特意选择了相对较远南峡。
从拉斯维加斯到南峡,行车时间大约需要6个小时。旅途上的时间总是最煎熬的,听歌,看风景,可是……窗外道路两侧干涸而荒芜,曾经在书本上描述过的寸草不生与渺无人烟交织在一起的戈壁滩在我眼前瞬间鲜活起来。偶尔掠起的山头,高得有些突兀,像冷峻的长者,没有丝毫的笑容,也没有一些些的慈悲,继而这种孤傲沿着岁月沧桑的痕迹无止境地延展、扩张,直至在湛蓝饱满的天空下,写出壮丽的狂欢。
尽管,早已对那张闻名于世的照片了解于胸,但是在直面大峡谷的瞬间,还是会被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慑和惊异深深地包裹住,不容有片刻的喘息。站在大峡谷边缘的高处,生命颤动的声音是那样强烈,那样悦耳,而我只能用心灵去去感知她的庄严、静穆和深邃,叩拜造物主赋予大峡谷的瞬息变幻和亿万年的寂寥。
“红”是大峡谷最原始的颜色,从谷底一直弥漫上来,那是生命的跃动,器宇轩昂、大气凛然。大峡谷的成因细节,地质学家们争论了已有150年之久。对于峡谷的准确形成年代以及冲积的细节过程,地质学家们至今仍旧无法给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答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大约100万年前,该地区的火山活动巨烈,产生了大量火山灰与熔岩,这色彩便也成了岁月的记忆,久远而包容。从谷底到顶部的“红”包容着从寒武纪到新生代各个时期的岩层层次清晰,也包容着各个地质年代最有代表性生物化石,这让大峡谷也有了“活的地质史教科书”的美誉。再加上岩石性质和所含矿物质的不同,阳光的照耀下,这红依光线的强弱,幻化出别样的风情,时而深蓝、时而棕色、时而铁灰,就像怀春的少女心扑朔迷离,难以捉摸,而那周遭的一切也依着红的演生而荡漾开去,宛若仙境般七彩缤纷、苍茫迷幻。
水是峡的源起,俯瞰峡谷,科罗拉多河乖巧的绕谷而过,安静得像一匹绿色的绸缎,若隐若现,百转千回。可是谁又能想到就是如此纤弱的“小河”,在260万年的时间里裹挟着上百万吨泥沙,冲刷而下,从科罗拉多州西南直冲向犹他州格兰峡谷,最终到达平静如镜的鲍维尔湖,将以柔克钢发挥到了极致。就像弗兰克·沃特斯对大峡谷的评价:“这是大自然各个侧面的凝聚点,这是大自然同时的微笑和恐惧,在它的内心充满如生命宇宙脱缰的野性愤怒,同时又饱含着愤怒平息后的清纯,这就是创造。”
2月里,大峡谷虽然草木不深、游人不多,天气却刚刚好,不热不冷,风轻轻地从脸颊上拂过,带着些清香的味道,我沿着步道一路向前,与峡谷相伴,将全身心溶入大自然的怀抱。间或遇上几块平坦却又勇敢探出身姿的巨石,便小心翼翼地踩上去,向远方眺望,向谷内俯瞰。峭壁下深不可测,尽管有护栏围着,但是来自那历史深处的力量仍然让人胆寒,不敢正视。前方的路在此刻也顿失了向前穿行的延伸力——任何激昂与倔强,都要在空朦的深壑前暂收任性,溶进宽广与博大,锻造坚中有韧的质地。这或许就是大峡谷留给我的一点遐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