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站在我们五个面前,落地灯的光打在他身上,在地上剪出一个薄薄的影。
“这么说,你要被寄养五天咯?”
嘉言“咔呲咔呲”地嚼着锅巴,腮帮子鼓着,顾不上下咽,嘟囔着道。
“嗯!”
江沅腼腆地点了下头,面若灿桃。
“来……咳……我家……”
零食的碎屑随着一声咳嗽一丝不落地全都喷到了斯年脸上……
“啊,付嘉言!你太恶心了!”
“是啊,你能咽下去再说话吗?”
“……”
斯年没有说话,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睫毛翕动的瞬间还掉落了几点零食的残渣,他整张脸上的零食碎屑像是年久失修的墙皮,随着面部肌肉的动作,纷纷掉落……
“我……家!”
嘉言抹抹嘴,把零食一把推给了脸快要被笑憋成茄子的胡瑾瑜。
“女孩子家就算了,我觉得不太方便……”
江沅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这时一直沉默的修远站起身说:“这样吧!你先考虑考虑,今天也不早了,明天一早咱们还在胜蓝家集合,你自己决定去谁家,怎么样?”
“嗯!时间也不早了,那,大家都散了吧!”胜蓝附和道。
于是大家纷纷开始收拾自己的暑假作业,跟陈奶奶道了晚安才各自回家。
夏夜的月光让人觉得格外沁人心脾,落在地上更像是面包上面洒满的糖霜。
瑾瑜和江沅走到胡同尽头,刚要各自回家,瑾瑜一把抓住了江沅的胳膊。
“阿沅,去我那吧!”
江沅的眼睛在夜色里显得更加明亮,却带着惊愕的神色。
“怎么了瑾瑜?”
“我考虑再三,胜蓝和嘉言家里肯定是不方便;程叔叔好不容易回家,斯年也难得和他爸在家里呆几天,你看他今天都没怎么说话,我想他可能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修远他爸妈暑假都要备课,他家房子又小点,你去也不方便;所以,就剩我家啦!我爸最近又加班,我妈也是,而且我算是咱们这些人里最有自理能力的,跟着我,你也不怕饿着……”
“瑾瑜!我是不是特别累赘啊?”
江沅横穿一刺般地打断了瑾瑜的话头儿,这一问倒把瑾瑜问住了。
江沅从小就把大部分的时间放在了画画上,江婶儿对他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瑾瑜一直觉得作为将来能当大画家的江沅就算生活上有些许的不能自理也算是艺术家的一点“小怪癖”,无伤大雅。
“傻子!就这么定了,谁敢嫌你累赘,我揍他!”
胡瑾瑜抬起手,摸了摸江沅的头。
送江婶儿到火车站的当晚,江沅就住在了瑾瑜家。
睡觉前,瑾瑜从柜子里拿出一条新的毛巾被扔给了江沅,又看着穿着短袖睡衣的江沅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露出了扫帚疙瘩一样的两条手臂和圆规两脚一样笔直的长腿。
两个人各自睡在床的一边,蜷着身子,屁股对着屁股,活像两笔写成的花体“x”。
不过到了后半夜,瑾瑜就像一只树獭一样,左手和左腿都压在了江沅身上,而瘦弱的江沅更是像极了一根干枯的树枝,不知道树獭为什么要攀在干树枝上。
第二天一大早,浑身酸疼的江沅睁开眼睛,掰开了压在自己身上的胳膊和腿,无奈地看了一眼口水流的满脸都是瑾瑜。
“起来啦!”
被江沅叫了一声的瑾瑜仿佛从梦里惊醒一下子弹坐了起来。
“嗯?嗯,哦,我起来了!”
江沅也不由得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
“啊,阿沅,我来给你做早饭,你等着啊!”
说着,瑾瑜就从床上一个骨碌滚下来,趿着那双白色夹脚拖鞋一阵风似地跑进了厨房,开始乒乒乓乓地忙起来。
江沅洗漱完毕,走到厨房一探究竟,正看着瑾瑜在做手擀面。
餳好的面团在瑾瑜的手里变成了面饼,然后随着擀面杖一下一下地擀薄,变成了一张类似长方形的面皮。瑾瑜的双手抓着擀面杖的两段,那是一双因为运动而形成的粗犷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像是细长的竹节儿。两手攥紧,手背上的血管和经络分毫毕现,不停地下压、拉伸着面皮儿。
擀好的面皮儿被一层一层地叠好,每层都由瑾瑜均匀地撒上面粉,防止粘连。瑾瑜用三只手指捏起一些面粉,均匀地抖撒在面皮儿上。
准备切面,手起刀落,刀板相碰发出“笃笃笃”地节奏声,不一会儿,细长的手擀面就成形了。瑾瑜拿来一个浅浅笸箩,将切好的面条抖散,摊在笸箩里。手擀面的面条就此大功告成。
炝锅、煸炒西红柿至出红油、倒水至适当位置、盖锅盖煮至沸腾……每一个步骤瑾瑜都熟练地操作,一旁看着的江沅已经叹为观止。
水开下面,瑾瑜拿起大汤匙不停地搅着锅里的面条做着圆周运动,像是一个大磨盘在不停地转动一样。锅里水波翻滚,卷起的橘红色泡沫和泛起的西红柿香味不停地勾引着江沅地神经。
最后,金黄的蛋液在红色的汤汁中均匀弥散,形成一种云雾渲染的形态,悬浮在红亮的汤中,如同金灿灿的云,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耀目。
瑾瑜满头大汗地把锅端进厨房,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
“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站在一旁的江沅心里早已泛起感动的涟漪,一时间面汤蒸腾的雾气涌上心头,生出满满的感动……
(投稿白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