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天乐是个有板眼的人,这几年在武汉架模,像鸡中的凤凰,很得老板的赏识,成了一个小工头。他运气也比较好,活一直忙个不停,很快就富起来了。
儿子大学毕业后,在外地工作,他在武汉买了房,老婆住在武汉,照拂他的饮食起居。八十岁的老娘跟着哥嫂在老家生活,他一个月摊上一两百块钱的生活费。
这几天工程很紧,偏偏家里又出了状况。老娘去邻居家串门,上两步水泥台阶时,头晕眼花,一只脚提低了,一下子绊倒在台阶上。老娘块头很大,这一跤正跌在台阶沿上,当时就痛得爬不起来。哥嫂连忙叫车将她送到镇医院,可镇医院拍的片子根本看不出来,又不得不转到市医院。
医院检查后是胯骨骨折,需做手术,用钢板固定,哥嫂将口袋掏空,也才凑出近万块钱,将押金一交,所剩无几。哥哥不得不打电话让他拿一些钱出来救急,倘若能回来一趟,那最好不过了,因为娘很想他,在呻吟中,老是念他的名字。
他的钱大多让老板垫在工程上,他不敢明着找老板要,怕引起老板不爽,不包给他活了。这年头,会这种苦力活的人多了去,炒了一个,马上出来一群。他咬着牙挤出了一万五,在老婆快杀死人的目光中,让人捎了回去。
很多人劝他们回去看一下,最起码,他回去不了,老婆也该回去,老娘当初那么疼他,他不该忘本。他内心有一丝不安,自记事起,老娘一直偏心于他,好吃好喝总是先满足他,哥哥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他做了不少工作,老婆才答应回去照顾一下。老婆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去,才从农村出来一两年,倒像跟农村有仇似的,不是嫌医院脏,就是嫌乡下人素质低,或者重手重脚,明里暗里怨老娘这么不经摔,怎么不一下子摔死。
看什么都不顺眼,勉强在医院呆了一星期后,老娘还没出院,老婆就匆匆回到武汉,并扬言再不出一分钱。老婆振振有词,老屋都归了哥嫂,家具农具也全给了哥嫂,她们白手起家,什么都是自己创造的,所以,从今以后,老娘也是哥嫂的,得了东西,就该养着她,谁受益谁付出。
哥嫂老实巴交,讲不出什么道理,由着她去了,旁人却忍不住。本家二爹出面了,义愤填膺,叫人捎信给耿天乐,叫他赶快回来,倘若不回,会遭天谴,挨雷劈的。这话说得有些狠,可村里人却并不感到突兀和不妥。
年长的一些老人说,耿天乐若是不回,可真是个白眼狼,太不孝了,真是辜负了李二嫂(老娘)。
耿天乐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二爹的话不得不听,他的记忆中可以没有父亲,可一直少不了二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