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东篱下听音,犹如故人来
很多年以前在苍山下面有一个叫“结庐“的酒吧,在附近几个镇里都很有名,一部分是因为这里聚集着很多优秀的文艺青年,绝大部分却是因为酒吧老板。 这个酒吧老板是民谣鼻祖之一。
沿古城往苍山走,坐公交车只需十分钟。等待的时候我在街上买了一张穆子归的《忧郁洱海》。时过境迁,我想或许他已经不认识我了。
到那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门外大理石上写着“结庐在人境,东篱下听音”从外面看进去视线很宽广,一排很大的书柜,里面有各种书。玻璃架上有一排好看的洋酒。舞台上还摆着很多乐器,最显眼的是棕色的的复古钢琴。看了让人显得莫名的喜欢。
我开门进去,一阵幽香的酒味扑鼻而来。站在前台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孩。看到我便问“姑娘,请问喝点什么?”
“可以请你们老板帮我调一杯东篱下吗?”
我的直白令青年一愣,之后挠挠头腼腆地致歉。
“不好意思,老板不在。”
我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你随便帮我上点儿什么,再播下这张碟可以吗?”大概觉得我远道而来,什么都拒绝显得太没情意,他考虑片刻,妥协。“这……好吧。”拿过我的酒之后,我挑了一张面朝落地窗的沙发坐下,《忧郁洱海》的轻音乐已经飘过来了。 之前走进店里播的那首歌是我最喜欢的爱尔兰乐队小红莓的“Never Grow Old。”我喝完酒之后准备要走,看到墙上有很多便签,于是我问服务员要了一张便签之后也在墙上写了东篱下听音,犹如故人来 。2. 一杯东篱下再去结庐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前台小哥认得我,但是叫不出我的名字。便连连叫着:“那位顾客,你终于来了啊。”据说,当日穆子归在留言板上发现我留下的便签以后,忽然转过身,提醒小应,我要是再来,务必留下手机号。
对尚算陌生的人留号码不是我的习惯,可我转念一想,万一就是他呢?于是我便留下了号码。
当晚我便接到了穆子归的电话。显然他并不知道要和我说什么,木然了半天。“赵弱水,调酒给你喝,你来结庐吧。”
我沉默了一会,说道:“好啊。”
晚上九点我到“结庐”,刚好今天有乐队演出。穆子归在门口等我,见我来了便把我领进门去。我们找了一个不是特别明显的角落里坐了下来。穆子归转身给我拿了一杯东篱下。
抿了一口后,我抬头笑道:“不愧是东篱下啊。”穆子归笑道:“那里,也只是投其所好罢了。”
我问道:“你怎么不喝。”他说他过敏,看我喝就好了,每个人喝东篱下都有不一样的味道,他问我是什么味道,我笑道“恰似故人来。”喝了两杯之后我便迷迷糊糊了,穆子归摇了摇我“原来你不会喝酒啊。”之后我的手上出现了疹子,穆子归看了一眼着急的把我带去了医院。穆子归看到躺在病床上的我:“不会喝酒逞什么强,非得要喝我调的酒。”我佯装的深情噼里啪啦被捏碎,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当然,我后来才知道,穆子归脸上的欲盖弥彰从何而来,那是因为,他所有的行为都是试探。他说,他和很多女孩子喝过酒,也和每一个女孩子说自己过敏,得到的回答都是:“那就不喝了罢。”道理很简单,既然过敏,不喝也罢?所以,他也如法炮制,如放弃一杯酒,很轻易就放弃她们。住院的第二天,穆子归的绯闻女友蒹葭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直截了当找过来。当她看见躺在病床上的人是我,那姣好的面庞忽然扭曲,指着我大声质问穆子归。“你说送客人到医院,怎么还要陪客人的床吗?”她的胡搅蛮缠让穆子归不耐烦地皱了眉头,“随便你怎么想。”后来,蒹葭以怎样的姿态夺门而出我已经忘了,我只记得她最终离开时,眼睛里的嘲讽和冷意。“你也不过是……呵。”她的话并未说完,我却一直有些耿耿于怀。3. 今生今世要死就一定要死在你手里出 院那天,穆子归没有直接送我回家,他带我去大理大学看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日落。 我俩坐在喷泉下面,迎着傍晚的风摇曳,日暮向晚,美得令人落泪,樱花纷纷落下。 穆子归见我眼眶里泪水打转,便笑了。
我们一起吃了晚饭,他送我一张新出的CD,我看了一眼上面的标题:《恰似故人来》。
他说这是那晚我喝完酒之后他得来的灵感,说是为了感谢我给他这种灵感,就把这张碟命名为:《恰似故人来》。
感动之余我便哭了,我抬起头看着他。他一时不知所措。
期间,他企图用他的某新款衬衣给我抹眼泪,胳膊已经到眼皮下,忽又缩了回去。
“不行,糟蹋了。”
我“噗”一声破涕为笑,他懒懒扫我一眼道:“别装可爱,你又不是豌豆射手。”
闻言,我故意扁扁嘴,作势要继续哭,他重新转过头来,不正经地将脸递到我面前:“来吧,豌豆射手,向本世纪最帅的僵尸开枪,我甘愿死在你手上。”
由此可见,穆子归是个情场老手,在调戏妹子这一课题上,他没有丝毫扭捏,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暧昧字眼不经考虑便蹦出口,成功让我感觉一把火,从脸上烧到全身。
片刻,他坐直身,打趣我:“赵弱水,你还没有谈过恋爱吧?”
我脑子彻底一轰,结结巴巴应对:“谁、谁说的?多与少的问题,反正我交过的男朋友,比你优秀多了。”
他偏头:“例如?”
我绞尽脑汁:“例如……我熬汤的时候,不小心烫着,他一定会说……”
话未完,旁边人突然抓过我做戏的两手,拢在掌心,语气温柔又慎重地接了后半句。
“那是一定要给你吹吹的呀,我的宝贝。”
这半真半假的一句宝贝让我紧张不已,直到发现他根本没有要放手的意思,我似乎听见《国破山亡》的哨音。
出院没多久,我在结庐碰到了蒹葭,彼时我正坐属于穆子归的座位上找一张CD,而她想扑过来抓花我的脸。
我无意躲闪,甚至刻意站起来离她近点儿,仿佛挨了一巴掌心里的负罪感就能少一点,穆子归却及时推门而进,叫停蒹葭的所有动作,眼角眉梢都是怒意要她走。
老实讲,穆子归对蒹葭不近人情的样子令我有些害怕,毕竟是互相喜欢过的人,他能做到如此,实在有些凉薄。可更让我害怕的是,蒹葭离开之前,面无表情,轻言细语地说了一句:“你们会有报应的。”
“你说,我们真的会有报应吗?”我轻轻的问穆子归。
他正弯腰帮我找CD,闻言一愣,直起身,抬出手来拍了拍我的头。
“别傻了,哪有什么报应呢?如果有的话,我怎么还能活到今天,遇见你?”
虽然他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我就是有预感,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蒹葭的角色,在他面前,永世不得翻身。
4. 风暴过去吧湖面上像一面镜子
穆子归说,每年四月底周云蓬会来店里演出。我点点头说我知道,因为那首《九月》,我迷上了周云蓬的所有歌,我总感觉这种旷野之上的幽灵更符合我的口味。
今年当然不意外,周云蓬来“结庐”那天下着微雨,我和穆子归笑着迎接他。看到周云蓬的那一刹我仿佛出现了幻觉,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他在对我笑。
原本我们以为这场演出会和往年一样,没有料到演出到高潮的时候警察冲了进来,什么都没有说就把穆子归铐了起来。观众们一哄而散,十五分钟之后“结庐”就只剩下几个人了。
小应问警察这是怎么一回事情,警察看了一眼穆子归,“就是你写的那个歌词吧。”穆子归看了我一眼,点头说道:“是我写的。”
警察冷笑了一声,“带走。”我吓的脸色苍白,子归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你先在家里等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缓过神来,我翻出子归写的新歌,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些歌词很大一部分是我写的。
这个时候蒹葭走了进来,冷笑一声。“遭报应了吧。”
她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告诉你,现在只有我才能救子归。我抬头:“说吧,你要我怎么样做。”
蒹葭笑着看了我一眼,这个眼神让我心里一惊。“我要的很简单,你离开他。”
“不可能。”我冷言道。
“现在也只有我才能救他,赵弱水。如果你不想让他吃牢饭,你就离开他吧,否则别怪我见死不救。”蒹葭丢给我一叠CD,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坍塌在沙发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才好。今天发生的一切对我来说太突然,我突然发现那叠CD下面有一张照片。一时我颜色尽失。
那一刻我突然很想亲自告诉蒹葭。 “你说得没错,我的报应来了。”
听说在我消失的那段时间,穆子归像发了疯一样四处找我,他在沿着我家附近的地方一家家问我的住处。
夜更深,专属海边城市的一阵凉风袭上胳膊,令我猛然惊醒,我竟因为这个人,大晚上不顾危险在街上晃荡。意识到这点,我慌不择路地想逃走,我不知绿灯是否已经亮起,我只知道,过了马路往前走一百米就是公交站,我可以立即跳上去。接着,像所有的陈词滥调,我闯了红灯,一辆奔驰飞车而来,是穆子归救了我。
他从背后拦腰将我一抱,因为事件发生紧急,他没能控制力道,导致我整个人都向后撞,迫得他重心不稳,撞上电桩。
我惊慌失措,不顾体面地拉扯他的衬衣看伤势,他却心急火燎地逮住我作乱的手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别看为好,小心溅你一脸血。”
说完,我感觉摁着他后背的手,真有了一阵黏湿。这才发现,电桩中部围了一圈小指粗的铁丝,我撞击穆子归的冲力太大,铁丝前端割开了他后腰的皮肤。
伤势不算太重,但穆子归进急诊的时候我还是红了眼睛,他出来以后,看见我肿胀的眼脸,说的第一句话并不是安慰,他说:“赵弱水以血为证,那张照片代表不了什么。”
可我并没因此诸多高兴,反而眼眶里的液体越来越饱满。
那一刻,我明白,有什么我一直坚持的东西,在悄然改变。
5 不去想起一个人比拥抱更寂寞
那 天下午,我问子归他是怎么出来的。他告诉我警察说是一场误会然后就突然把他放了。
我知道,一定是蒹葭使用了什么手段他才能出来,也许子归自己也知道。
5天以后我家的邮箱里出现了一张穆子归和一个女孩的照片,照片后面写着“东篱下听音,犹如故人来。”那一刻我突然明白,原来穆子归他对我的感情只是一种替代。
我再也没有见过穆子归从此以后,我消失在这座城市里。我知道,我该回到原来的城市里,而不是在这座半梦半醒的城市里游荡。
两年以后我突然得知那个女孩原来是穆子归的亲妹妹,后来死于肺癌。而我却没有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自己消失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才是最残忍的人。有个秘密我一直没有告诉穆子归,其实很多年前,我们见过。那杯东篱下,我10年前就喝过。
一年以后我在回到这个城市却再也见不到“结庐”这个酒吧了。有人告诉我他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一个叫杭州的地方找一个姑娘。也有人告诉我他去西藏了,只是再也听不到这里的音乐了。
我盘下了这个店。
后记: 所有重逢都会热泪盈眶
有一天,我家前台阿斯突然告诉我有一位先生想要一杯东篱下,我拒绝了。东篱下已经不卖了你去告诉他。
阿斯摇了摇头,过了一会他又说,那位先生一定要您调的东篱下。
我合上账本,准备回去休息。
突然一首《忧郁洱海》响起,我的心头一颤。
回头的时候看到了穆子归,他一步步缓缓朝我走来:“东篱下听音,犹如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