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树宾
中午,刚被涌出写字楼,远远便听到一阵有节奏的铁片撞击之声,尽管没有听到吆喝,凭感觉也能猜到,肯定是个走街串巷的手艺人在招揽生意。
放眼望去,果不其然。一个头戴灰白旅行帽、上身蓝灰大褂、下身黑色长裤,肩扛五挂三悠短板凳的瘦小男人,正佝偻着身子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磨剪子嘞~戗菜刀……”在很多年前的街头巷尾,时不时就能听到这样的吆喝声。
那时,每家每户都有菜刀剪子,用钝后都需要磨锋利。现在,剪子菜刀已不是年轻人的家庭标配。即使有,也大多是不锈钢的,不用再磨了。这个行业也就渐渐不景气了,但是磨刀人似乎并没有绝迹。
除了博物馆,偶尔还能在餐馆、理发馆或者肉铺碰上。只是他们已不再吆喝,而是手提一串像呱嗒板似的铁片(有人给它起了个很文艺的名字,叫惊归),一边走,一边有节奏地抖动,发出清脆悠长的声响。
印象中,不管是推自行车的,还是扛凳子的,他们的全套家伙什似乎再简陋不过了——粗糙的木凳一头系着粗细两块磨刀石,一头则是零星用品。
用来磨刀的水,不是装在竹筒或瓶子里,就是捆在凳子腿上,或挂在除了铃铛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把上。
有趣的是,他们虽然大多用老人机,却随身携带一件与时俱进的东西——二维码(希望扫进二维码里的钱,最后能到他们兜儿里)。
我认为,最值得一提的工具就是戗刀。戗刀一头为锋利的刀刃,另一头为刀尾,两边是刀柄。新买的菜刀,要用淬火戗刀开过刃后才能用。
开刃时,身体前倾,双脚撑地,跨骑在板凳上,双手握住戗刀刀柄,刺啦刺啦地冒着火星,将新刀刀刃推开。
曾经偷用父亲的戗刀,拿废旧锯条做飞刀。一不小心,嘎嘣一声,戗刀活生生被锯条崩出个豁口……结果,屁股上狠狠挨了两巴掌。
磨刀这活儿看起来简单,看上去不过是沾上水,先粗石、后细石,顺着磨、倒着磨、平着磨,其实也有技巧,用力均匀加细心,磨出的才不卷刃、更锋利。
磨刀、磨剪子中,最难磨的是剪子,记得父亲曾经手把手教过我。他说磨剪子的时候不光要掌握角度,力度也要合适。
最关键的是最后一步,先把剪子别开垫在破布上,用木锤儿轻轻砸两下平面儿,然后再把剪子合起来,用小铁锤砸一下中间咬合链接处。难怪四邻八舍都夸他磨出来的剪子好用、吃布。
那时候,一听到这“磨剪子嘞~戗菜刀~”的吆喝声,各家各户当家人,就会搜罗出钝刀破剪子等在门口。
磨刀师傅见哪边人多,就在哪边就地放下担子,摆开阵势。需要磨刀剪的人,也就在他面前排起小队,一个接一个等着磨。
本想重温一下老艺人磨剪子或者戗菜刀的场景,可惜的是跟着他,顺嘉和路自东向西走了整整一条街,只闻惊归声声响,不见一个主顾出!
尽管如此,每逢香飘肆意的大小饭馆,或者热火朝天的理发店,他都会停下来一会儿,甚至把承担了一家人生计的板凳撂下来,静静地站在便道上,盼望有一两个人出来吆喝一声,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烈阳之下的十字街头,他又一次停下来左右顾盼,似乎在考虑该向左还是向右。尽管戴着大口罩,也能从他那略显失望的眼神里,隐隐看出些许无奈。本想上去打个招呼,却一时不知说啥好了……
现在,即使在农村,大多都换成不需要磨的不锈钢厨具了,普通的剪子菜刀钝了,一时找不到专业手艺人,就会重新再买一把新的,更何况是被钢筋水泥物流互联重重包围的一线大城市呢!
唉!独具匠心的手艺人虽然仍在坚守,古法剪子菜刀却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线,难怪现在很少听到“磨剪子嘞~戗菜刀~”这动人的吆喝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