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另一处“乐园”是一个山楂果园。
我们那里土话儿把山楂叫做“山了红”。“山了红”在我老家那里是非常受欢迎的水果,可以做菜,可以入药,可以制酒。
做菜大多数是制成山楂罐头,酸酸甜甜,非常开胃,每当家里来客人,启开一瓶山楂罐头,倒入雪白的盘子里,端上桌,红白鲜明,果亮汤清,秀色可餐,招待客人很受欢迎,再者炖肉的时候也可以放几粒山楂去腥增鲜。
入药就更普遍了,平时自家就可以晒一些山楂干,消化不良的时候拿来泡水,喝几杯山楂水就管用,药店里抓中药的时候也经常看到山楂的身影。
制酒也是我们那里的特色,我爸工作的酒厂就有白酒车间和果酒车间,这果酒就是指山楂酒,我妈后来就在果酒车间干活。走进果酒车间,扑面是一股浓浓的水果香气,整个车间都笼罩在果香之中,在这里工作,时间久了,身上就染上了果酒的香气,很好闻!虽说是果酒,也有一定的酒精浓度,小孩子是不能喝的,我偶尔尝一口,除了一点微甜,只感觉果味中混合着辛辣,便对果酒没什么好感。果酒颜色深红,类似葡萄酒的颜色,所以成了喜宴上的常客,也是招待女客人的常备酒,因为那时候小地方普通人买不起高级的红酒。
山楂果园离我家不远,就在村子南头。山楂果园里山楂树一排排一行行,整整齐齐,树不高,但很能生产果实。果园四周被铁丝网围起来,一般人轻易进不来,而且看门人看得紧,门口还有一条凶猛的大狼狗,望之生畏。只有在冬天,山楂果实都收完了,果园的主人才将铺盖行李卷起搬回家住,大狼狗也跟随主人回家,果园这才放下“武装”,任人进入。这时候,山楂树早已光秃秃,一片萧瑟,树下铺满了厚厚的枯枝败叶。但是,这萧瑟里隐藏着令人心动的一点粉嫩,枯枝败叶下面覆盖着让人垂涎的美味,这粉嫩的美味就是冻山楂。
我们几个小伙伴儿来到果园,划分出各自的“势力范围”,提前声明不许“越界”,然后一溜烟散开,蹲在树下,扒开厚厚的残枝枯叶,专心寻找冻蔫儿的山楂。冻山楂经过冬天的霜冻,又历过风吹日晒,昔日树梢上鲜红的果实变成了淡粉色,水分被风干,表皮变得皱巴巴,但还没有完全干透,口感软糯弹牙,见到它,口水“咻”的一下就从口腔的四面八方渗了出来。这时候管它干不干净,捡起来就往嘴里放,味蕾瞬间被那冰凉酸甜软糯击中,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身心沁凉通透,愉悦满分,幸福感爆棚。那是艰难的日子里,大自然最慷慨的馈赠,是对五脏六腑最大的抚慰,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水果,比任何高级水果都美味!
我们扒拉着、捡拾着、品尝着,直到牙齿被酸倒了才罢休,然后用衣襟将剩下的果实兜回家,给家人也尝尝这美味。这样的美味不是一直都有,掉落的山了红毕竟不多,被我们捡过几次之后就很难再找到了。所以,“剩余果实”被我们“搜刮”完之后,这果园直到下一年冬天才会再迎来我们的光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