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下雨天。
纵使在本该明亮通透的白天也显得格外阴沉和压抑,怒号的狂风毫不留情的掠过我的身体,污浊的水浪在空中翻腾。
真冷。
有人来了。
“这里倒是个避雨的好地方啊。”他道。
“是啊。”同行的人掸了掸身上的雨水,“雨停了再走吧。”
“子京。”那男子欲言又止。
“张兄,今日不谈政事,只管赏这壮阔雨景,可好!”
“子京兄,可怨过?”
“既来之,则安之。”那唤作子京的男子走到栏前,望着楼外倾覆而下的雨水出了神。
良久。
“张兄,我滕子京定让这岳阳城焕然一新!”男子转过身,眼睛里透着坚毅。
。。。。。。
他说到做到。
庆历五年,春。
登楼的人多了起来,口中谈的也都是那个叫做滕子京的太守,原来是他,那个暴雨天来避雨的男人。
哎,你可听说,这岳阳楼重修之后咱们太守请人临摹了一幅长卷,有个叫范希文的人啊仅仅看着这幅画便即兴做了记,那叫一个气势磅礴。
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说的就是那些仁人志士们啊。
可不。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听得多了,便也对那篇写给我的记了解了大概。
只是,他们,还会来吗。
后来,他二人相携登楼,那个当年仓促避雨的男人再一次踏上了这经他翻新过的岳阳楼,凭栏远望,自信潇洒不减当年。
“希文。”
“唔?”
“被贬出京,可怨?”
“子京兄可怨?”
“我滕子京有知己如此,夫复何求。”转身,大笑。
。。。。。。
“子京,”那叫做希文的男子也同样走到栏边,指着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你看这安居乐业的平民百姓,只要他们快乐,我范希文怎样都不足惜。这些年,起起落落,官场,不过这般,习惯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希文兄好胸襟。”
。。。。。。
我是一座楼。
过去人们叫我“阅军楼”,后来的后来,有个叫李太白的文人将我入了诗,从那以后,我便成了“岳阳楼”。
我站在那儿,星移斗转,朝代更迭,登楼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有人凭栏远眺,有人垂首痛哭,有人欢笑嬉闹。大概没有多少人知道在这安逸的背后,那些人付出的汗水和努力。
只有我记得。
那唤作希文和子京的男人曾经在这里驻足,曾经为了岳阳百姓的窘迫而苦恼,也曾看着这安稳现世而莞尔一笑,这爱之深沉无以言表,可佩可叹。
后来。
后来他们再没有来过这里,又或者来过而湮没在人来人往之中,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们当之无愧。
过去,我是一座楼,也只是一座楼。
现在,我是一座楼,但不只是一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