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颢越来越觉得教人类法术是个天大的错误,他已经从笔直的坐姿改为渐渐开始弓背,眼睛微微眯着,透出强烈的鄙视。就在他已经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那个胖墩墩的水杯忽然摇摇晃晃的离开桌面,以蜗速醉汉的姿态向上升起。
与此同时,诗瞳也感受到了水杯的重量。她觉得念力的运用和上学时声乐发音技巧有点类似,记得老师告诉她,要把自己想象成一只水壶,不要靠嘴巴和嗓子去喊,而是从腹部发力,让声音变成蒸汽,头顶是盖子,用蒸汽把盖子顶开。而凌颢告诉她,每个人类额头都有一只冥瞳,可以察觉肉眼看不到的事物,只是极少人懂得使用的要领。如果掌握了念力的操纵,就能在身体不动的情况下凝聚游走的气力,把潜能从冥瞳发出来,达到目的。
开始很难放空思想,对于理科生来说,凡事讲究数据,科学,合理,而这种飘渺不具体的事情实在有点超出诗瞳理解的范畴,所以一边尝试一边质疑。但凌颢就是对科学最大的冲击,尽管不得其解,还是尽量说服自己耐心找寻方法。
当诗瞳攥紧双拳憋气较劲半天后,逐渐感受到杯子模糊的存在感。她想象着托举它飞到凌颢面前,轻轻摇摆围着他的头转圈示威,当隐约觉得杯子快到他视线平齐的位置时,再也无法沉浸在不确定的臆想里,猛然睁开眼睛。
杯子的高度和念力反馈的非常一致,已经越过凌颢的眉梢,但那家伙面带疲倦的盯着水杯没有丝毫喜悦。就在诗瞳睁眼的瞬间,杯子失去了托力的控制,丝毫不迟疑的坠落到餐桌上,好在一层水晶垫起到了减震作用,杯子完好,但满满的一杯清水喷溅而出,凌颢顿时成了落汤鸡。
尽管没有示威成功,但已经能够移动物体,还是让诗瞳激动得忘乎所以。
“凌颢你看到了吗?杯子起来那么高,哇!是我做到的,竟然是我用意念做到的,我是不是也算有超能力了……”诗瞳兴高采烈的说着,根本没注意到凌颢的脸色。
“眨眼睛。”
“什么?”诗瞳对于凌颢莫名其名的要求弄的摸不着头脑。
“听不懂还是不会?眨眼睛。”凌颢面无表情的态度让诗瞳有点不爽,毕竟她做了一件大事,怎么应该表扬一两句呀!但想到饮水思源的道理,她还是怀着感谢的心情轻轻闭上眼睛。
“duang!!!”
还没等诗瞳的眼睛睁开,一下重重的敲击痛在头上,她立刻转头去看,煎鱼的平底锅正悬在头顶,凶器是它,可始作俑者却是对面不动声色的狐狸大爷。
“你干嘛呀!”诗瞳痛得冲着他大喊道。
“dang!!!”又是一下,一个筋包呼之欲出。
“告诉你念力应该有的速度。”
凌颢的能力早在几百年前就可以避开一切不喜欢的物体,只是他根本没想到这个笨蛋用了那么久才费力托起东西,然后猝不及防就睁开眼睛,一杯水溅起来的时候都没来得及闭眼,头发也湿淋淋的贴到脸上。最最让他气愤的不仅仅是吃了亏,而是这个亏来自于一个低级,蠢笨,连基本念力都掌握不透的人类。
凌颢教训人的时候从不会怜香惜玉,而且他体会不到凡人的脆弱,所以诗瞳不是装痛,是真的真的很痛。但最痛的是内心,用什么不好非用平底锅,这是红太狼教训衰运老公灰太狼的专用武器 ,自己一个大姑娘让他一只老狐狸用锅拍了,何等的伤自尊。
“我是个人又不是妖,谁不是从一点点学起,如果我一下就会还用得着你教,再说,我学的慢说明你教的不好,我还没嫌弃你呢?”
听到这些话凌颢没有任何反击,但平底锅又连续砸下来就足以证明他不认同。诗瞳被敲得眼冒金星,看到它没有停下的意思吓得往卧室跑,膝盖撞到茶几上一下子摔到地上,头上立刻又被追赶过来的平底锅接连打了几下,连同抱头抵抗的手背都连累到了,不用看都能想到会有淤青。
诗瞳实在无处可藏,伸出双手拼命抓住平底锅,客厅里人锅僵持抗衡的场面真是无法形容,而一旁的凌颢若无其事抚弄已用法术吹干的头发,仿佛没置身其中。
“臭狐狸你有完没完,我不学了,把你这百年的灵力拿走,我笨,我蠢,我不学啦总行吧!我有手有脚不会法术几十年,也挺好的!”
“是你说不要的?”凌颢呼的一下站起来,转身问道。
“对,不要了,也不学了!!!”
“丑陋的惰性!”
平底锅落在地上的一刻,凌颢已经凭空消失,同时,诗瞳腕上少了一支手镯。
这应该是最不愉快的一个周末,顶着头上火辣辣的包,还要晕头转向的擦地抹桌子收起平底锅,担心手背的伤痕被同事非议,又拿出云南白药喷雾一遍遍揉搓,最后气的晚上连考试资料都没看,早早就上床捂着头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晨凌颢没有回来,诗瞳觉得正好,免得见面再度掐架又是自己吃亏,为了掩饰手背上的淤青,出门前贴了一片疲劳贴。一路上默默在心里念叨着,“狼心狗肺的大狐狸,永远都不要回来,活该被母猫母狗骚扰……最好被藏獒,黑背追的满山跑,谁让你用锅砸我……到时求我都不收留你,让你知道恩将仇报的下场……”,脑补着他被发情的动物骚扰的场景,禁不住一阵傻乐,竟不知不觉到了单位,有同事问她遇到什么美事儿了笑得像朵花,却不知她昨晚和一只锅打架时陷入了怎样的厮杀。
晚上下班他没有出现,第三天早起依旧没见他踪影,晚上下班又没有出现。
第四天时诗瞳上班的路上已不是轻松的遐想,而是恨恨的抱怨。“畜生,畜生,再大本事骨子里也是畜生,有能耐一辈子别回来……从今往后我陆诗瞳跟带毛的都断交,忘恩负义,畜生……”
人的心理活动直接影响状态,虽然诗瞳什么都没说,但还是有年长的大姐好心的询问,“小陆,小陈这几天怎么没来,闹别扭了?”
“没有……他……参加同学婚礼,去上海了。”诗瞳扯谎时说话会很心虚。
“怪不得气色这么差,感情是得相思病了。”几个同事逗趣说。
“哪有,他愿意去哪就去哪,谁相思他呀!”
“哎呦呦,都住在一起这么久还不好意思呀!你们这个年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正常嘛!……你们见过双方家长了吗?”
“啊,那个,还太早吧!”诗瞳有点意外。
“也不是小孩子了,花那么多时间恋爱干什么呀,小陈个人条件可真不错,别说姐姐没提醒你,只要不结婚什么事都有变化的可能,遇到好的赶紧下手别犹豫。”
怪不得田姚瑶常说,婚姻是世界上最深的套路,迈进来时绝对想象不到,婚后都要面对些什么,而放弃时也不知道,需要告别什么。可不是,现在还没结婚,不,明确地说只是伪同居,要面对的都不仅仅是彼此,如果凌颢真的离开自己的生活,至少这些同事,姚瑶还有婧哥,都要给出一个解释吧。
第六天晚上回家的时候路过灌木丛,诗瞳从包里掏出火腿肠,一边喂猫一边小声嘟囔,“车子被那个大尾巴狼开走了,所以没有猫粮,你们对付吃吧……唉!你们怎么就看不出他的真实面目,他是最无情无义,阴险的小人,还围着他献殷勤,记住了,找对象不能找他那样的,他会把你们吃掉的知不知道……”至于跟带毛的断交一类的毒誓,仿佛就不曾说过。
往家走的时候想起上次凌颢问自己是不是嫉妒那些猫狗献媚,当时她还觉得无聊,可现在想想刚刚说的话,难道说,真的嫉妒啦?
心情不好的时候什么不顺利的事都会发生。单元门锁坏掉有三天了,因为这个小区物业频繁更换,导致很多业主不满意,结果物业费上缴的人数减少,物业服务也变得相当不及时。诗瞳也报修过了,但物业公司迟迟没有来维护,最后有业主气愤的把锁拆掉,门控没了就能让外来人员自由进出,每天都有小广告插在门上,惹得心烦。
诗瞳等候电梯的时候身后有人靠近,她微微转头瞄了一眼,尽管知道不会是那只大狐狸,却还是在确认后感受到袭来的失望,以至于都没发现对方是这个楼里没见过的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