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红拂成就了李靖，还是李靖成就了红拂，没有任何人能够考证。或许成功的男女关系从来如是，是命运的机缘还是刻意的炒作，如暗夜奔突，难以细细临摹影踪，徒成为后世演绎的话本。

——题记

杨府娱乐大事件

长安坊间从来不缺话题，那一阵子津津乐道的便是杨府出了件大事，成功娱乐整个长安乃至大隋的民众。

按理说，清河公杨素大人前些年也曾是风靡大江南北、人气排名长期占据大隋的TOP10、位于权利中枢的高层，仅对大boss炀帝耳提面命，传说boss登基还有其一臂之力的狠角色，其府上的治理也不至于混乱到人员纷纷外逃。而歌姬外逃这一丢脸事件，多是在府里内部消化，顶大是朝堂上的笑话，又怎么流传到街议巷闻的大八卦？

事实上，自从炀帝登基就开始宠幸宇文家族，作为了解上意、风向敏感的杨大人就果断装怂，打发个把歌姬出去，并放出“外逃”风来，越发显出自己老迈无为,到达上听多些怜悯，也让那些新晋权臣安安心：老夫无力与尔等争宠。这些小道消息，也就是朝臣们下朝闲言的佐料，谁都不会傻到去当面证实，更别提散播出去巷议，杨老虽然在boss面前过气，朝廷的脸面还是要的。

所以当坊间纷纷传言杨府第一歌姬跟人私逃，府里众人大张旗鼓寻而不得，说得有鼻子有眼，甚至连与之私逃的男主——李靖都有人给八了出来，什么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乃不世出的奇才……朝廷众人都感觉，此事非同一般，更何况，逃的竟然是红拂。

红拂是谁？有幸成为杨府坐上客的人，都没法恪守客人之礼，不去注意那个始终手持丹朱色拂尘，静立在杨相座畔的女子。

她的姿容，妍丽明媚中，调和入几分清素浅淡，如同雨后芙蕖，晓来一朵烟波上；她的仪态，娇俏剔透里，隐约出沉静了然，透着士子风骨，红妆不掩君子傲。主客倾谈，似乎没有人听过她说过一个字眼，但所有人都相信，她的谈吐必定是雅致干练的，因为主客交谈的每一个机锋，都可以觑到她明眸里的了然。

站在杨老身后，她似乎很少盼顾，却能在主客一转眼甚至一转念之间，将该呈上的物事，恰到好处的放置在你最顺手的地方，然后递给主人一个温婉的微笑。

谁都不会怀疑，这个连杨素出名善妒的妻子郑氏都有所忌惮、子女们都敬三分的女子，熨贴着这位一代名臣守拙待时的暮年，陪之以终老。

所以,红拂随人远遁，而杨府仅仅只是搜寻，而不是遍用关系网追拿，更大的谜团让众人不得其解，于是，另一个名字迅速传开，就是他，让红拂主动抛却美髯公（美须髯，有英杰之表——隋书 杨素列传）与大部分人趋之若骛的富贵（杨公的敛财可是举世闻名）。

李靖就是以这样一种方式，登上大隋的名利场。

说实话，红拂在他眼前的时候，李靖并没有意识到，让当世后世多少人艳羡的头号艳遇就要降临在他的头上。不过他倒是不掩喜色，以为日间的一番谈论打动杨素，派近伺前来延请。岂料红拂一开口就是：“恃杨司空久，阅天下之人多矣，无如公者。丝萝非独生，愿托乔木，故来奔耳。”

后来过去许多年，李靖还记得当时的那一幕，一抹剪影晃进门户，轻轻卸去紫氅，拂去连帽，一个端美如神柢女子出现，居然是日间让他过目难忘的那个，而且她告诉他，他是世上第一等的人物。

灵右旅社方邂逅

红拂告诉李靖，自己的本姓张，这也是这个轰动京师的女子，第一次将本姓告诉家主以外的男子。

在没有遇见李靖之前，红拂认为世上最强大的男子，某过于家主——清河公杨素。从年少落拓，到周武帝重臣，再到大隋开国宰相，灭陈国、破突厥……府上从来都不缺人描述给她，而她所见的家主虽然老迈，但他的凝神一瞥，仍然是苍鹰一般犀利。

而遇见李靖，虽然他仅仅布衣上谒，几句话就能使家主敛容与之倾谈。而他更加特别的是，在家主面前也毫不掩饰直视于她，流露出欣赏和痴迷，丝毫不觉失礼，也不理会家主玩味的眼神。

大概只有这样的无畏君子，才能与我张红拂策马即将到来的乱世，她这么想。

但命运，总是忍不住作弄一下，让红拂在灵右旅社遇见了虬髯客。

适时，红拂在梳头，青丝如玄色锦帛，在灯下泛着幽光，虬髯客生平第一次怔忡，全然没有看见旁边即将发飙的李靖。

红拂回头，凝看了许久，心中微微叹息，收起发丝，安抚几欲发作的李靖，问尚在痴迷中的虬髯客：“君子高姓？”

“姓张”

“妾亦姓张。合是妹。”

虬髯客忘记自己是怎么答应与红拂义结金兰的了，他只觉得她说什么，他一定依了便是。

等他醒转，暗笑自己素来睨视天下，也有英雄气短的一瞬，有妹如斯，倒也畅快。再看李靖，倒也配的起这个妹妹，于是与他畅谈兵法，忍不住以家学倾囊相授。

功名无非等闲事

后来的故事，长安城里的人们津津乐道：看那红拂、虬髯君如何扶持李靖，李靖又如何辅佐秦王，秦王如何天下归一，虬髯君如何海外称雄，一幕幕就好像是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儿。

他们不会知道，传说中逸群绝伦的卫国公，最大的爱好不是续写兵书，而是为爱妻红拂描眉。

而有佳婿如此的红拂，偶尔向东南凝望，那里有一串海岛，远远地有长着大胡子的长兄，在朝着长安这方锦户微笑。

她更不会忘了，在更远些的时候，那个垂暮的老人，告诉匍匐在地上的她：

“素定不阻卿。三日之内，李靖与卿当名彻四海。卿与我华年，予能赠着，惟声名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