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自己当母亲之前,我好像从没那么认真地去好好看看我的母亲。当我躺在产床上体会着什么是撕心裂肺的疼痛,最后疼的全身不受控制地抽搐颤抖时,早已空白的脑子里突然无比清晰地想到我的母亲,妈妈,当年您生我难产时也是这么痛吧,甚至比我现在更痛吧。
母亲是个最传统的家庭妇女,只有小学一年级学历的她却识的大部分的字,只因当年为了辅导刚上小学的我学拼音,她用自己独创的方法把所有拼音字母都认全了。
三岁以前的记忆所剩无几却都是母亲,作为军嫂的母亲独自一人拉扯我长大,记得小时候在深夜迷糊醒来,总能看到妈妈就着微亮的油灯灯光打着毛线,为贴补家用能多熬一点就多熬一点,只为给远在部队的父亲减些负担,给我多几毛钱买本心爱的小人书。那时的母亲,在昏暗的灯光下异常的清晰,每次发现我迷瞪的眼睛盯着她时,总是低头微微一笑,用那双时刻都暖暖却带着厚茧的手一下又一下的轻抚我的头,轻声说:“睡吧,妈在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我以为我当了母亲,可以换我去照顾母亲的时候,我却成了一个不孝的女儿,我的母亲义无反顾地再次为我担起了重担,挡住了风雨。
那天,我在心悸中醒来,按着胸口大口喘息,妈妈拿着吸奶器进来了,“要给孩子吸奶吗?” "要!” 我撑起无力的身子靠着床沿,接过母亲手里的吸奶器,可在抬头那一瞬间,母亲发间那抹银白晃了下我的眼,我慌乱地低头,却莫名的酸了鼻头。
我是个不孝的女儿,当还是丈夫的前夫丢下不到两个月的女儿以及产后心脏异常的我不管不顾后,我跟女儿回到了父母身边,进家门的那一刻,母亲一句话没说,只是把我拥进怀里,紧紧地抱着,给了我无声却有力的支持,从那天开始,她开始了照顾我们母女的生活。
为了我作为母亲无力抱起女儿又想坚持给女儿喂奶的心愿,母亲每天按时拿起吸奶器,当起我跟女儿之间母乳的搬运工,每次吸完奶气喘嘘嘘被母亲扶着躺下时,母亲微红的眼睛总让我愧疚到心悸。我知道她多次张口又犹豫着没讲出的话是什么,无非是想劝我放弃母乳,张口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女儿的心疼,无言是作为母亲对女儿身为妈妈的理解与支持。
当我躺在床上强撑着眼皮看着母亲把吸奶瓶中的母乳一口口喂给女儿时,眼泪莫名就下来了。母亲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低头看着我,腾出一只手来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我的头,微笑着说:"睡吧,妈在呢。" 累急了渐渐被睡意淹没的我恍惚发现,母亲的手掌的茧好像更厚了,却还是那么暖,而那句还没说出口的"妈,有你真好",却随着无法抵挡的睡意沉入了梦里……
此刻本已熟睡的女儿越过小床爬到我的怀里,迷瞪着眼睛看着我,打断了刚刚的回忆,伸手拢拢女儿软乎乎的身子,一下有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头,“睡吧,妈妈在呢……”
也许,这就是一种血脉相连的延续吧,有妈,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