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阴霾笼罩,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像是把厚厚的乌云从天摘下,严严实实地包住了人身上。我换上雨衣,踩着坑坑洼洼,迫不及待地飞奔出去。黄昏的路灯像苍老的眼睛疑视着这每一个路过的人。
我站在广场上,在淅淋沥沥的雨幕中,呼唤着朋友的名字。这是我最后一次在故乡了,明天就得走了。他如约而至穿着一袭黑色的长衣,显得他久病的脸重加苍白,我们像是两只游弋的鱼儿,在像冰块一样滑的地面滑行。我见他,跑了几步,就气喘吁吁,便趁他不注意,轻推了他一下,他一呆,又装作生气,眉头紧锁地追赶我。我在一根柱子,一滑而过。当我回头难备笑他时,他瘫坐在地上,抱着右臂,倒吸着凉汽。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幕,映出他惨白的脸颊。
我一下子像丢了魂一样,呆呆地看着他。脚上像绑了浸了水的麻袋,沉得抬不起来。突然听见一阵极为沉重的跳动声,像是用锤子敲打木料的声者,才发觉,是自己的胸腔之中。闻声来的大人,把扶着他走了,只留像树桩一样的我。我一脸沮丧地回了家,躲过父母的疑问,头也不回地进了门,颓然坐在床上。
晚上,我在床上思来想去,心里像打翻的五味瓶,委屈、可怜、担忧、害怕、紧张,像和面团一样和在一起,却尝不出是什么滋味。心像疯了一样,快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震破了。
第二天早上,我顶着红红的眼睛,就、敲响了他家的门,却无人应答。邻居告诉我他骨折了,去医院了。这时候眼泪像挣脱缰绳的烈马,肆意地流下来。我背过脸去。在邻居的安慰向外逃去。
最后一次见他,也是在一个乌云密布的阴天,那是我要走了。他打着厚厚的绷带,苍白的病号服让他的脸更显惨白。透过车窗外,看到他努力用左手挥手的样子,我的脑海像坏了的放映机,浮显出一片片我们相处的画面。眼泪又一次流下来,这一次我尝到后悔的滋味。
再回故乡,他们早已搬走,那寂静的老房子,还留着我们的回忆,以及我欠他的那句——“对不起”。而他,已变为我永久的后悔与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