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尔有条著名的商业街—— sidi yahia. 华人们把它称为“及尔三里屯”,意思是这条街上汇聚着全城最多的店铺和潮牌。嗯,当然是就及尔而言。因为就在昨天,我从那里路过,还看见有人牵着一头老绵羊在过马路。
但不管怎么说吧,想要买些进口的生活必需品,还是非要去这条街不可的。特别是到了晚上,潮人扎堆儿,好车汇聚,四处弥漫着虚幻飘渺的繁华气息。而我,也是在这条街上一家进口小超市门口,在一众粗笨的suv中,发现了让我心驰神往的奔驰车。
那是辆轿跑,珍珠白的颜色,流线型的外观,车顶黑色的玻璃钢和车前身延伸为一体,一起融化在了周围的夜幕里,好像月光下的一颗鹅卵石,敦实、光滑又洁白,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贼有气质贼高贵的劲头。
我盯了好一阵,扭头对身边的朋友说,我看上了这辆奔驰。她面露惊恐,拽着我就走,说我看上的那款应该不是奔驰,更像是一辆韩国车。但是第二天上班,下到车库里的那一刻,我竟然又看到了它——贼有气质贼高贵的白色奔驰!车身后面的几道刮痕,倒像是低调的名片儿似的,告诉我没看错,就是它。
车库里有监控,但仗着和物业打成一片,我是一点儿都不带怕的。我弯着腰,绕着车转圈圈:车尾除了几道刮痕,后灯的地方还有两处明显凹陷,车壳开裂,应该是在这个号称“司机噩梦”的国家里被某位开快车的阿国司机撞上过。除此之外,车身整体外观还是那么漂亮,这些瑕疵,只能说是时间的针脚,证明车主不是初来乍到的新人。绿色车牌——唔,还是台外交车辆。难怪在限制车辆进口的及尔,能看到这样一个漂亮家伙。它是跟着主人一起,从别的国家漂洋过海来到这里的吧?还有,车前排的皮座椅,被向后调整地那么倾斜,已经完全侵占了后排的空间,那么,他的主人不是块头很大就是单身贵族吧?不然,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的另一位也是很难受的。
说句招打的话,在观察细节做推理这方面,我自诩还是很有天赋的。通过细节猜个八九不离十对我来说真不是事儿。这次要不是时间紧,我可能还会勾勒出更多关于车主的猜想。但是也没什么必要了,因为很快,我就见到了“真身”——一位胖胖的土耳其大叔。
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叔,他应该刚下班。在紫藤公寓的门口。他从“我的”奔驰轿跑中下来,穿着西装蹲在垃圾桶旁边撒猫粮。一只小三花野猫(那猫见谁都跑)亲昵地在他干净的西裤脚上蹭来蹭去,一副很熟悉的样子。
第二次见到这位大叔,是一个周末的上午。在附近土耳其使馆那条街上,他穿着格子大衬衫和牛仔裤,站在一群三四个月大的小猫中间陶醉地撒着猫粮。“我的”奔驰轿跑就停在一旁,不小心挡住了一众车辆。大叔被其他车辆不耐烦的笛声惊醒,一面慌忙让车,一面挥手致歉,同时还不忘捋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第三次见到这位大叔,是冬天的一个晚上。在我家门口,我想看一下那只还没有成功挤进家门的咪咪(现在她在家作威作福!)走了没有。一开门,猛然看到大叔站在面前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他右手高举着一个猫罐头,左手拎着刚从超市提回的大袋子。他惊慌而尴尬的神色和那只坦然卧在门口抬头巴望罐头的猫形成鲜明对比。“呃”大叔清了清嗓子,“这是你的猫么?”他用法语说了一遍,发现我没反应后,马上切换成流利的英语。“我想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能不能把这个给它吃?”他把手里的罐头递给我看。“这个...,很好的。我总是买给我的猫吃。我有两只猫”。他逐渐恢复了淡定神态,想必是外交官职业的素养让他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掩饰住内心的慌张和尴尬。哈,好可爱的大叔,他和他的车一样都引起了我的好感。我笑了,索性告诉他我正在纠结要拿这只猫咪怎么办。他很认真地听着,又思索了一下,然后说,“她很nice, 很social.如果你要养的话,是个好选择。”“但是她总是进进出出怎么办?外面的细菌、还有那个什么冠状病毒,会不会带进来?” 我问出了一连串低智商的问题,把他俨然看作了宠物专家。大叔低下头犹豫,说“那就让她保持这样的状态?这样也挺好的。我也会定期喂它。猫咪要从小养,才能培养好习惯。她(比起幼猫)有些大了,是个问题”。谈到共同的兴趣时,话匣子就会打开。他告诉我说自己在紫藤公寓收养了一只三个月的小野猫,现在连带着从土耳其带来的暹罗猫,他的房间里一共住了两只。他还说门口垃圾桶旁的那只小三花很怕人,原来和爸爸一起生活,但爸爸后来不知道去哪里了。我问他,“散步时听山上的警察说,有个土耳其人定期抱着猫粮给他们送,拜托他们喂一窝新生的小猫,那个人是不是你? ” 他愣了,不好意思地笑,“是我。那窝小猫很漂亮”。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逾矩了,让我们都意识到彼此仅是第一次相谈的陌生人。他向我点了点头礼貌问好,然后转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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