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蘅
余丽又看了一遍手中的疾病诊断书,从拿到这张薄薄的纸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里面短短十一个字:病理结果:子宫鳞状细胞癌。她已经看了几十遍,每次还像第一次看到一样,不敢相信是真的。
“我才二十七岁,怎么会得这样的病,以后怎么办?”脑海里这两样疑问无限循环播放,却没有答案。
“检查结果怎么样?”听到手机里程冬的声音,余丽觉得胸腔涌上一股气流,冲上咽喉,攥了一把,又冲进鼻腔,酸到发痛,说了句:“是癌!”就大哭起来,完全听不到手机那头焦急的喂喂声。
不知道哭了多久,累得慌喘口气时,发现嗓子又干又痛,起身想倒杯水喝,门锁响了。
看到程冬走进门,她开口问:“你怎么回来了?”声音已经嘶哑的几乎听不清。
程冬走过来,一把把她搂在怀里,说:“别怕,有我呢。”
眼泪又冲眶而出,乱成一团的心里却瞬间安定了,她知道老公不会丢下她不管了,
当初没有追错人。
在男人众多的汽修厂,长相清秀,身材苗条的余丽像块磁铁,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铁屑似的男人跟着,有英俊的,魁梧的,细心体贴的,爽朗大方的,各样追求她的男人里,她偏偏喜欢上其貌不扬,走路外八,还有点驼背的程冬,小姐妹不理解,她骄傲的抬起头,眼睛斜睨着说:“男人又不靠脸吃饭,程冬说话办事都有章程,不像那帮男人,长了脑袋不装脑子。”
面对主动示好的美女,程冬稍加抵抗就缴械投降了。
婚礼上,穿着婚纱的余丽肤白唇红,黑亮的长发披在腰间,参加婚礼的男人再瞧瞧笑的嘴都扯到腮帮子的程冬,不由酸意翻滚,有的说鲜花插在牛粪上,有的说美女和野兽。
婚后不久,程冬当了班组长,之后几年,程冬的仕途一番风顺,三年就提拔成副厂长,起初嘲笑程冬的那些人,见了程冬就点头哈腰,满脸堆笑。
唯一遗憾的是,余丽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她西医,中医,神婆的到处看,没想到看来看去,看出个癌症,不但不可能再有孩子,还有性命之忧。
现在,围绕程冬的是另一种声音。赶快离婚,拖个病秧子影响前途;不能生娃的女人就不是女人,趁年轻再找一个。
程冬听了,也不恼也不笑,非常认真的说:“有病治病,没什么大不了。”
话传到余丽耳朵里,因为化疗已经掉完头发的余丽又哭了,含着笑。
幸好发现早,割了子宫,做完化疗,折腾了一年多,余丽康复了。
升成正厂长的程冬有时候看到小孩,会停下来看一会,脸上浮出喜爱的笑容,死里逃生的余丽摸了摸肚子,里面空荡荡的,和她的心一样空。
两年后的一天下午,程冬和他妈抱回一个刚满月的小男婴,递给余丽的时候,婆婆笑着说:“快让妈妈抱抱。”程冬在旁,看着小婴儿,抿着嘴笑,眼里的温柔要溢出来,余丽心里咯噔了一下。
孩子快一岁时,余丽的疑心越来越重,起初程冬说是抱养了乡下远亲的孩子,怎么越长越像程冬?偷偷抱着孩子做了亲子鉴定,回到家余丽就开始砸东西,屋子里狼藉一片,程冬坐在沙发一角抽着烟,一句话不说。
余丽坐在地中央,哭得正凶,一双小手伸过来,替她擦眼泪,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哭腔喊:“妈妈,妈妈。”
闻讯赶来的余丽妈妈,把余丽扶进卧室,等她情绪平稳后,劝了劝:“想开些!你生死路上走了一回,程冬没有丢下你,肯陪着你就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虽然孩子是他和别人生的,还抱回来让你养,还是没有丢下你的意思,还能怎么样呢!”
“只是,我的女儿也太命苦了!”劝着劝着余丽妈妈哭了起来,抓着胸口,头向后仰着嘶喊着哭,余丽反过来开始劝慰妈妈。
好像眨眼间,小婴儿就长成俊郎少年,放学推开家门,开口就喊妈妈,余丽和同事聊天,也是一开口就说我儿子如何如何。
这时,半生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