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不知从何时起,我想成为一名作家。大概是在很小的时候就有这样一个朦胧的想法。而关于它最早的记忆是我还没上小学的时候,有一次读到报纸上的一篇文章,我妈对我说你以后写好文章也能在这报纸上发表。我说上面的字这么工整,我写不好。她笑着说这都是印刷的,不是人写的。
再后来的记忆是在初中,有一次我写的作文得到了全年级最高的分数,老师朗读我的作文,我在下面听得很兴奋。放学的时候,我问和我通行的一个同学,说:“你觉得我以后能当一名作家吗?”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你不行,你的文笔成为不了作家。”得不到别人的认可,当时的我有点失落。接着他说作家要有丰富的经历,而你的经历太平淡了。我当时想想也挺有道理的。
再后来就是上大学了,那时我还常去图书馆,还经常读书,也曾幻想过毕业的时候写完一本小说。可所有的这些都不曾坚持下来,我的作家梦也只是一个断断续续、时隐时现的未付出多少行动的幻想罢了。
再后来,我也读一些书,也写一点东西,工作,偶尔旅行。过着平凡的日子,喝着平凡的酒。也会在某一个夜晚,午夜梦回,想起自己年少时的梦想,然后悄悄地问一句,它还能实现吗?
二
就这样一路走着,也一路读着书,写着点东西。写作,它就像是我的一个普通的朋友,在我需要的时候它来了,然后我厌倦了,就把它放在一边。这样的状态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今后只能是这样子了。可往往在你认为不会再改变的时候,意外就发生了,这些难忘的经历把写作和我紧密地连在了一起。
我怎么知道大概自己这一生都离不开写作了?因为下面这两个悲伤的故事。
那年夏天,马上研究生毕业了。五月份我去参加了大学同学的婚礼,在返程的前一天晚上,我在旅店里突然心血来潮,想查一查自己论文盲评的结果,本来是打算返校后再查的。按理来说这个时间结果早就出来了,可之前一直没有信息,我心里隐隐的有一丝不安。
我在手机上打开网站,没多想就登录进去,结果出来了,我用两指划大屏幕,眼前的结果把我惊住了。
一共三个结果,有一个是D。
意味着盲评没过,连增评的机会都没有,结果只有一个:延期毕业。
一个黑夜里的霹雳,如同一个幽灵闪现。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恍惚了大概一秒钟,那一刹那的时间,仿佛失去了意识,不受意志控制,那一瞬间,是不属于自己的。
我在想象如果真的延期毕业,究竟有什么后果。找好的工作要泡汤了,下个月本来就要毕业了,到时候该怎么和爸妈说呢?自己的导师还不知道,又该怎么向他说呢?还有同学们,似乎这个才是最重要的,自己在他们眼中的形象恐怕要大打折扣了。
我打电话找老师询问,在第二天早上得到回复:你只能延期了。那天晚上我给几个朋友打电话,他们安慰我。挂断电话,仍然苦闷难当。当早上从老师那里得知这个在所难免的消息后,我忍着痛向她说一声谢谢和再见。但这份痛苦,让我一个还在上学未经世事的人在那一刻感受到了它的重量,几乎无法承受。
这个时候,恐怕连我自己都没想到,我居然会打开电脑,开始把憋在胸中的苦闷写下来。我需要反思,需要宣泄,需要考虑今后的日子,所有的一切我只能写下来。写作,在我最痛苦的时候选择了它,或者说是它选择了我,只不过那一刻恰逢其时。
我坐在旅店的椅子上,面对着电脑屏幕,眼中闪过的是那些心中重要的人,双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心中的曲径通幽一丝丝泄漏出来。我写下了自己为什么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写下了那刻最害怕的事情,还有其他人得知这件事后对我的态度,仿佛已经看到了他们锐利的目光扫射在我身上时,我躲无可躲的尴尬。还有很多,我很快速地写着,奢望痛苦能减轻一点,回忆能淡一点。
也许时间能改变一切伤痛,但如果最终没有改变,只能尝试与它共处。坐下来写作,是我共处的方式。
从那天起我突然开始意识到,这么多年离自己忽远忽近的写作,开始在我心中有了特殊的位置。
三
第二个,是比悲伤更悲伤的故事。
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女孩,她随性、洒脱,双商高、学历高。那段时间我疯狂地迷恋她,迫不及待地主动向她示好,约她吃饭看电影,送礼物给她。只是她很少接纳这些东西或邀请。
但我就是很喜欢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看到她的时候,心里总是很舒服,又有一点紧张,会不由自主地冲着她笑,想方设法地讨好她,都符合她的心意。但也许这种心理本身就是犯下的一种错误。我觉得我们很合适,显然她并不这么认为。
后来七夕我送巧克力给她,说什么也不要,第二天我在微信里继续说收下吧,还是拒绝。我还坚持,最后发现她删除了我的微信。
我说我错了,她平静地说:
“你没错,我只是懒得加回来了,以后有事QQ联系。”
再过了一段时间,一个偶然的夜晚,我看见她和一个男生手拉手在路边散步。我想我们的故事差不多要结束了。
如果一厢情愿,就要愿赌服输。
我早知是这样的结局,心里反倒释然了,只是被我亲眼撞见,难免有一腔的哀愁,无处倾洒。我总是在失意的时候安慰自己说这就像是命运,痛苦永远多于幸福,可默默承受命运的重担,就像在夜路里行走见不到阳光般的迷茫和孤独。
我独自一人静静地走回宿舍,依然是打开电脑,安静地把想说的写下来,没有太多情绪波澜,没有太多悲伤痛苦,像是打了一个必输无疑的赌局,在结果揭晓的一瞬间,心里悸动了一下,又立刻恢复平静了。没有遗憾,反而轻松了许多。
在伤心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竟是用笔把它记下来。在我写的过程中,反而能更自在一些,在难过的时候,反而能写得更多更自如一些。我还很年轻,还没有经历什么故事,却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离不开写作了。
那是一个奇妙的时刻,走在幽森蜿蜒的丛林里突然看见了阳光乍破倾斜而下,天空密布的团团乌云忽然散开,太阳获得新生。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使命,那个游离在我灵魂之外许多年的伙伴像在命运地安排下终于回到了自己身边。
它以前是我的一个朋友,如今已成为伴侣。
四
文学是失败者的事业,失败是写作的最强大的动力。
有时我活得像一个失败者。很害怕孤独,也讨厌独处,像很多人一样不会爱人,像平庸的人一样在忍受生活和远离爱情。我无处表达,无法诉说,只能付诸于写作,只有它能给我片刻安宁。而我却能平静地与孤独相处,与被爱人拒绝的失意为友。我习惯如此,是因为我有写作,它给了我最后的安慰。
我所认识的人中,几乎没有有我这样兴趣的人。我把欢乐更多地留给朋友,而把痛苦埋在心里,发酵成文字。所以高兴时大家可以一起笑,而悲伤时我注定只能一个人哭。
就像我明明很爱她,四目相视的一瞬间,就明白她不爱我。爱而不得的苦楚,只能自己消化吸收。
是写作让我与众不同的心绪和生活有了排解,也是写作让我的情感和人生注定要与众不同。
五
这两个小故事已经过去了许久,时间长了,也就淡了,可偶尔回想起来,仍然能嗅到当时心中爆炸出痛苦时残留硝烟的味道。我最终还是会和过去的自己和解,有朝一日,也会向平凡的命运达成妥协,对它说,不要再对抗了,我们都累了。
爱过的人,早已不见。也许事隔经年会在一个偶然的时刻重逢,而我只能想起那首诗句:
“我将何以贺你,以眼泪,以沉默。”
我知道,你无所谓。
我也知道,我依然爱你。眼泪和沉默,是我最后爱你的方式。
我知道,你会成为我笔下的人物,和梦中的情人。有了写作和你,所有的浪漫和艰辛,对我而言,都是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