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命诗》 李鸿章
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
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
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
海外尘氛犹未息,诸君莫作等闲看。
曾经听好友这样评说昆德拉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人在时代的洪流面前是多么无助啊!
读完了《李鸿章传》,五味杂陈。我读此书,对于此人也是这样的感怀。李鸿章似乎是古希腊悲剧中的俄狄浦斯一般,为时代托举到风口浪尖,然后又摔入谷底,人人欲杀,一身成为众矢之的。
十九世纪末,正是西方资本主义不断上升发展,而满清政府暮气沉沉、垂垂老矣。精神对比,文明对比,力量对比,如此悬殊。列强东来,蹂躏、瓜分之际,一个古老而庞大的专制帝国 如大厦将倾,不断堕落灾劫之深渊。李鸿章,你又能如何?
平吴平捻起家,推行洋务,甲午惨败,马关俯首,辛丑哀告。当历史翻过这沉重的一页,李鸿章一生功过如何评说?盖棺论定,论依旧难定。
梁任公析李鸿章甲午之战,十二其咎,皆为因事剖理,具体而微。
虽然李鸿章苦心经营北洋水师,但是甲午一战,全军覆灭,宣告了洋务运动的破产。或许,从开始之时,洋务就注定要失败的吧。李合肥在同治十一年五月《覆议制造轮船未可裁撤折》云:西人专恃其枪炮轮船之精利,故能横行于中土;中国向用之器械,不敌彼等,是以受制于西人。居今日而曰攘夷,曰驱逐出境,固虚妄之论,即欲保和局守疆土。亦非 无具而能保守之也。(中略)士大夫囿于章句之学,而昧于数千年来一大变局,狃于目前苟安,而遂忘前二三十年之何以创钜而痛深,后千百年之何以安內而制外, 此停止轮船之议所由起也。臣愚以为,国家诸费皆可省,惟养兵设防、习枪炮、制造兵轮之费万不可省。这是李鸿章筹措洋务的开始。
洋务运动旨在富国强兵,但是合肥只知器物之落后,不知思想和精神的腐朽。洋务运动用人不当、用事不足,最终虽然实现了器物的革命,只是人还是旧式的。正如,李鸿章在《因台湾事变筹划海防折》云:“所未易猝办者,人才之难得,经费之难筹,畛域之难化,故习之难除。”
任公深刻地写到,“知有兵事而不知有民政,知有外交而不知有内治,知有朝廷而不知有国民,知有洋务而不知有国务” 。
诚如梁任公在书中说,李鸿章不学无术。从本质上说,合肥还是一个士大夫,那一套修齐治平的思想根深蒂固,面对外战,毫无用处,唯有将忍辱负重发挥到极致罢。谁能够既有洞悉世界风云、高瞻时代潮流的巨眼,又有格君臂僚、呼风唤雨的强力?
在古老的天朝大国终究没有如是之英雄。中国近代化的道路何其艰难,中国现代化的道路更是任重道远。
可惜合肥死得太迟,遂使一世英名尽毁;可惜合肥虽晚死,终究不是能够造就时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