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局

相思局

墨痕·作品

梦中执棋,此着无悔,落子成默契。


当湖十局

当湖胜景,隐渌亭立。飞花弥散,逸柳飘絮。

曲迳一亭幽,三十六水聚。手谈隐客“木野狐”,一派隐逸当湖。一花两果,一素一墨。

“经曰:弈棋之道,从来问矣。今取胜败之要,分为一十三篇,有与兵法合者,亦附于中云尔……”木野狐正襟危坐,道,“我有当湖十局……”

“不是当湖一十三局么?”“墨儿!”黑衣棋童一声疑问,白衣棋童食指抿唇,示意勿开口。

“弈墨多嘴!”木野狐双目灼灼,继续正色道:“今你二人天资卓绝,年方十三即有机缘对弈当湖隐渌亭,奇绝,奇绝。”

第一局:论局。“白黑相半,以法阴阳。局方而静,棋圆而动。”

当湖一派,一脉单传。唯一传人,号“木野狐”;每代传人于知命之年,收二棋童,唤“黑白子”——“弈墨”“弈素”。二人虽在同门,却终年不见——弈墨白日学棋,弈素黑夜习艺。黑白首度相遇,必在当湖隐渌亭。对弈十余局,终极胜者为新一代“木野狐”。

墨胜,素北。论局排布,男儿犹胜。当湖晴日在天。

第二局:得算。“正合其势,权制其敌。计定于内,势成于外。”

你听到过雨打屋檐的淅沥么?你看见过敲落灯花的绚烂么?我叫素素,有记忆的时候,就在这里了。当湖的夜色,很美。只有我和师父两个人。静,能听见睡不着的蜻蜓点水的声音。后来我才知道,那种感觉不叫静,叫寞。

素胜,墨北。锱铢相较,女子有心。当湖细雨润物。

第三局:权舆。“弈棋布置,务于纲格。近不必比,远不必乖。”

采莲戏水,水榭帘外才是孩子的天地。而我多在阁里,翻翻古谱,补补睡眠。不是喜欢,只是习惯。“你是第一个有幸入我当湖派的女子,”师父的眼神坚毅而不可抗拒,“素素,玲珑莹白,你将是古往今来第一女国手!”国手,比莲花瓣上闪烁的露珠还耀亮么?

素胜,墨北。玲珑素手,落子成阵,近不密布,远不疏忽。女儿心石化为棋。

第四局:合战。“博弈之道,贵乎谨严。宁输数子,勿失一先。”

他进门的那一刻,是白天,我是睡着的,梦里,小折扇摇散了一韵酒醇,漾开了当湖宁静的女儿心。“师父,墨儿来了许久,我为何从未见过他?”木野狐神情凝重道:“素儿,你,还不够道行;他,是你最大的敌人。”那道从未开口的黑色背影,到底有多强悍?

素胜,墨北。中规中矩,严谨有度,输去首阵,探敌深浅。他,不过如此。

第五局:虚实。“虚则易攻,实则难破。临时变通,宜勿执一。”

哪一天拜入当湖派,我记不真切了。打小榭走过,淡酒飘摇,我看见她银妆素裹,休憩间吐气如兰,笑靥成花。不由望得痴了。“墨儿,快随我来,”木野狐老先生怒意微生,“你道她是谁?这间房的门,你永远没有资格推开!她便是看你一眼,你那数年苦学也会被吸的一点不剩!”她,是你永远的敌人!

墨胜,素北。将信将疑,半实半虚,三局试探,格调已定。她,仅此而已。

第六局:自知。“智见未萌,愚暗成事。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我在渐渐长大,渐笑师父警告的无理,内心深处却有一层渺远却真切的寒意。我从未敢正眼看她,仿佛真的要被吸取棋术造诣;那扇门,终究没敢推开——因为我越来越觉得她有魔力,她站在身后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那种无痕的香气,让我想回头,强烈地想回头,想知道她是不是在看我,为什么不开口和我说一个字?哪怕一个?

墨胜,素北。不知人,不自知。我不懂,有种酥麻的感觉,不是她的眼媚,而是我的心魔。

第七局:审局。“弈棋布势,务相接连。自始至终,着着求先。”

她依然很神秘。从来不见练棋。从来都是那个睡影。那间屋子里,到底装着多少古谱秘密?从那以后,我每日前去练棋必打小榭走过,那道帘,没有放下过,笑靥如花。“墨儿,你是恋围棋多一些,还是恋素儿多一些?”

墨胜,素北。自始至终,何敢念个恋字?师父忽然,问痴了我。

第八局:度情。“人生而静,其情难见;感物而动,然后可辨。”

每天那个时候,他会从帘外走过。闭着的眼睛,告诉我,他在看我么?偷偷睁开时,他已远了。有些时候,他摸过的棋子,我能觉得余温。“素儿,你的心,用给棋多一些,还是用给墨儿多一些?”我一直道我讨厌他,讨厌他沉默寡言,讨厌他从不正眼对我,讨厌自他到来当湖仿佛更加孤单。

素胜,墨北。其情难见,动而后辨。偏知那份讨厌,不是讨厌。

第九局:斜正。“神游局内,意在子先。图胜无朕,灭行未然。”

我们,所有的记忆,都只是棋。唯一的亲人,就是师父木野狐。同门的他/她,只是一个有缘而幽远的存在。我们的乾坤越来越方正,就像棋盘;我们的人生轨迹越来越有度,就像纵横线;我们的心思越来越澄明,仿佛我们就是黑白棋子;我们的时光越来越随心,仿佛永远定格在当湖青山绿水……我们不知道,这场胜负之后,又会如何。

墨胜,素北。我惦念素儿/墨儿更多,因为,我自己,就是棋。

第十局:洞微。“择地而侵,无碍而进。棋家幽微,不可不知。”

我,要聚齐你二人,却又努力隔断牵连——至阳至阴之气,互养。如手谈之理,远则无益于道,近则有害于身。偏生这一代,又是男女二人,黑白互染,或是机缘,或是幻灭。胜者长生,败者永寂。胜者以败者自矜而后败,败者以胜者自鄙而愈败。两败俱伤,苟活者亦形容枯槁,木野狐矣!

素胜,墨北。十局堪堪战平。棋家幽微,能与谁说?你们自己,不是棋,而是对方。


忘情局

相见不如相忘,我却用再见缔造了难忘。

第十一局:品格。“夫围棋之品有九。一曰入神,二曰坐照,三曰具体,四曰通幽,五曰用智,六曰小巧,七曰斗力,八曰若愚,九曰守拙。”九格之上,十曰忘情。

斗转星移,时过境迁。

皇城帝都。凌云台。大旗招展:当朝第一国手对弈当湖隐士木野狐!

当朝国手,一袭白衣,娇而不媚,奕素玲珑。

当湖隐士,一身黑衣,俊朗清瘦,弈墨不羁。

一个名动江山,一个卧龙市井。正当棋逢对手。

“开元盛日,天上栽花,月殿桂影重重。十里芬芳,一枝金粟玲珑。管弦凝碧池上,记当时、风月愁侬。翠华远,但江南草木,烟锁深宫。只为天姿冷淡,被西风酝酿,彻骨香浓。枉学丹蕉,叶展偷染妖红。道人取次装束,是自家、香底家风。又怕是,为凄凉、长在醉中。”

一首声声慢吟罢,国手淡然道,“请了。”——十数年前,当湖一战,虽曰局平,弈素差了数子。自此远走当湖,云游天下,遍访高人,终成一代国手。

“山风古道,海国轻车,相逢只在东瀛。淡泊秋光,恰似此日游情。休嗟鬓丝断雪,喜闲身、重渡西泠。又溯远,趁回潮拍岸,断浦扬舲。莫向长亭折柳,正纷纷落叶,同是飘零。旧隐新招,知住第几层云。疏篱尚存晋菊,想依然、认得渊明。待去也,最愁人、犹恋故人。”

答了一首声声慢,隐士淡然道,“承让。”——十数年前,当湖一战,侥幸高了数子。新一代木野狐就此出师。

“待去也,最愁人、犹恋故人。”国手落子悠然道,“莫非先生此行,是循着故人而来?”

“当湖杯酒微醺,循着陈香,不想竟到此地。”

“小妹不才,年幼时也曾习艺当湖,只恨学道不精,忝列师门”,微顿,“先生世居当湖,对当湖一派可有耳闻?”

“又怕是,为凄凉、长在醉中。”隐士举棋未定,不答,反问句,“大师名动天下,举世无敌,这凄凉醉意可是高处不胜寒?”

“先生棋子余温,点小妹恍然追思。”

“大师极似山人一位故人”,隐士落子,“当湖水天墨色,浓淡深浅记否?”

“深宫长梦,黑衣祥影久久牵绊”,国手沉寂,“小妹彼时年幼,先生所言,或有影像,细追思,当湖往事,只记传道师极严,十数春秋相隔,余者全无惦念。”

“可记有同门如我?”

“先生说笑,当湖派系一脉单传,岂有一花两果之理?”——弈素胜!忘尽尘事,棋道已然超凡!

“便是今朝,相见恨晚,一局对弈,却似曾有百年交情。莫不是梦中执棋?”——弈素北!羽化虽成,道心不稳。皮囊局内,思绪何处!

素胜,素北。


生死局

我走出了生死,却没有走出生死局。

第十二局:名数。“围棋之名,三十有二,围棋之人,意在可周。凡下一子,皆有定名。棋之形势、死生、存亡,因名而可见。”用幸取胜,难逃此名。

黄花深巷,红叶低窗,凄凉一片秋声。

豆雨声来,中间夹带风声。

疏疏二十五点,丽谯门、不锁更声。

故人远,向谁摇玉佩?檐底铃声。

彩角声吹月堕,渐连营马动,四起笳声。

闪烁邻灯,灯前尚有砧声。

知他愁到晓,碎哝哝多少蛩声!

诉未了,把一半分与雁声。

一首声声慢终了,我打马自帝都而过,卷起的帘里,她睡的正酣。吐气如兰,笑靥成花。

凌云台,一见如故,胜负何计?原谅我的不辞而别。素儿。

我知道,帝王令你代表这个国度,走险峰、破珍珑,入当湖、决生死。

当湖隐隐生死成局。世传仅仅是一局围棋,不同的人却能看到不同的景,不变的是,走进那阁水榭的八方奇士,没有人能出来。唯一一位出来的,已然形容枯槁,清瘦不堪人形,自号木野狐,创当湖一派。往后当湖派几乎所有的传人“木野狐”,都将生死局作为圆寂涅槃的圣地。

我代你。探个浓淡深浅也好……

步步险峰,通计三十二:有冲,有斡,有绰,有约,有飞,有关,有札,有粘,有顶,有尖,有觑,有门,有打,有断,有行,有捺,有立,有点,有聚,有跷,有夹,有拶,有避,有刺,有勒,有扑,有征,有劫,有持,有杀,有松,有盘。“临局变化,远近纵横,吾不得而知也。”一目千万里,珍珑尽破,眼前水榭隐现:

“这间房的门,你永远没有资格推开!”耳畔师尊的警告响起,萦绕不绝……素儿,这,不是你的寝阁么?不是那个帘子永远忘了放下的小榭么?帘子放下了,隔着帘子,他看不真切,那位等待他的棋仙。

时过如王质之烂柯——弈墨胜!数百年甚至更久以来,终于有人活着走出了生死!

局伤似仲甫之呕血——弈墨败!呕血数升,一代棋中隐士就此陨落,口中兀自喃喃不休……

墨胜,墨北。


无双局

你的对手,叫做天命。

第十三局:杂说。“夫棋者有无之相生,远近之相成,强弱之相形,利害之相倾,不可不察也。”《棋经》的收官之篇,多少人觉得,这杂说在刻意隐瞒些什么。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

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

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一首声声慢毕,取一株心头血红,滴落南国当湖。那年我在帝都的帘后,没有睡去,紧闭的眼告诉我,你在凝望,像梦中的黑影,深情地凝望着我。偷偷睁开,已是你打马而过的背影。

一路追去,我已为棋牺牲了半世,终于在追寻我所追寻的心念!千万里未曾放弃,隐入当湖,昔年的点点滴滴,早被岁月淡去,却潮潮翻涌而来!墨儿!我想起来了!你倒在我怀里的那一刻,你在我寝阁前倒下的那一刻,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听到了你的喃喃自语:“你杀我无路,又留我活口!弈墨岂受你无端羞辱?棋仙!只求你高抬贵手,放过素儿!她早晚会来……”

棋仙来过当湖!他在我昔年的寝阁里气煞了墨儿!“你到死还惦念着素儿,素儿哪儿也不去了,素儿就在这里,像当年一样,只和你在这里……”

“素儿,你,还不够道行;他,是你最大的敌人。”耳畔又想起师父的警告!对!皇命难违,我早晚要与棋仙一战,就在当湖坐等,全我心力,为墨儿报仇!

时过如王质之烂柯——多少年来,我只在此苦修,心性修为日渐高升。初时不乏前来战者,大多呕血当场,灰飞烟灭,但我知道,真正的棋仙,并没有出现,你们这些个微末道行,怎能伤了墨儿分毫!棋仙,你敢伤墨儿,就不敢出来了么!“只有棋局,没有对手”癫狂之境!当湖的点点滴滴,总激我棋艺增进;棋艺每增进一分,复仇的把握与冲动就增强一分!

局伤似仲甫之呕血——终于,你还是来了!我等了这么多年,等到帘外这么强的杀气,也不枉了!我不想看清是怎样的家伙曾用怎样的手段激死了墨儿,我只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白子后发制人最凌厉的手法虐杀黑子!哈哈,棋仙,你也会老,你也会举棋不定,你也会低头不敢看我,你也不过如此!我杀你无路,一子断你生机!

棋仙!你终于开口了!“你杀我无路,又留我活口!弈墨岂受你无端羞辱?”

“你,你说什么?”弈墨口中的无双杀阵,生死局的主人,竟是……竟是卧薪尝胆的自己!

“棋仙!只求你高抬贵手,放过素儿!她早晚会来……”

我抬头看得真切,你一身黑衣,打马赶路的疲惫还挂在脸上,气极而迸的血已含在嘴里。我还应该,像历史一样,任你走出这生死棋局,死在局外那个痴痴念你的人儿怀里么?

夜空。星罗棋布,黑白相依。

“素儿,你要举棋入定到什么时候?”回神,抬头,四目相接。画堂之前,隐渌亭之上,弈墨弈素年方十三。自同门来,这是墨儿第一次跟我开口说话。

“你的眼睛没有吸走我的功力,倒是你自己,臭棋、臭棋!”弈墨嬉皮笑脸,像是缓解尴尬气氛。

我笑了,因为我看见我把最后的白子落在了一处最险的地方;我哭了,因为墨儿的黑子,落在了一处对我最没有威胁的地方。

此着无悔,落子成默契。

皓月照佼人,当湖十三局,二人堪堪战平。通计全局,便是连一子高低之分都没有。

弈墨弈素,相依而一;亦墨亦素,天下无双。

墨胜,素胜。


相思局

“奇绝奇绝。”木野狐抚掌长啸,“你二人年方十三,非但有实力对弈隐渌亭,竟出忘情之局、破生死之局、成无双之局!当湖十三局,前无古人,后有来者乎?老朽第一个走出生死局,自创当湖一派,今得圆满!”

此夜当湖,柳逸隐墨,花开成雪。

人生如棋,难守平常。

曾道携手结伴犹言在耳,转眼只得当湖相对。

此生欠我一枰亏成,

只愿,来世再执两奁黑白,

局上竹荫若梦,下子之声时闻。

人生如棋,落子不悔。

棋终,叶落。

相思,成局。


原曲:《青花瓷》 

填词:顾盼依然 五子

雨打屋檐敲石栏棋盘为谁展?

黑白交错的颜色谁点一笔染。

杯光酒醉微醺时轻轻摇着扇,

低眉间吟着一首声声慢。

泛黄的回忆里是谁执起的棋?

那棋子上的温度模糊又清晰。

一步一步走成局,终究还是解不开的谜。

一生里只为你推开那扇门,

一代的时光里又为谁伤神。

黑与白的思忖牵绊住一双人,

从此再不问岁月浮沉。

一生里只为你谱下相思局,

一生里走不出一场生死局。

今朝写不完这段相伴相思曲,

来世再相遇。

相思人,相思棋,

构一篇,相思局。

黑与白沉寂,相思已过万语。

青梅绕床竹马来何日剪西窗?

离别言未尽已是山岳两茫茫。

朦胧间谁的呢喃在耳畔轻响?

细说着年少相知君莫忘。

宣纸墨色晕散去诗词不成行,

心头血红取一珠滴在南国上。

一步一棋一子,织成星罗中黑白色的网。

梦中谁又执棋?黑与白相遇。

招招步步熟虑一目千万里。

走险峰破真珑只愿与你对弈,

春夏秋冬相思已成局。

梦中谁又执棋?黑与白相遇。

朦朦胧胧沉迷因君或为棋?

朝朝暮暮我与你相伴相思局,

落子成默契。

当年落花时节重逢画堂前,

执子相对十局映在当湖边。

水天墨色为谁调出浓淡深浅,

春秋几度斑驳了画面。

局终棋散为你一曲拨断弦,

书卷轻阖掩去一段韶华年。

仔细将这相思拈成一缕红线,

染在山水间。

月出皎兮佼人僚(liao)兮映一棋和局,

月出皓兮佼人懰(liu)兮谁与我执棋?

月出照兮佼人燎(liao)兮谱相思之意,

落子无悔一棋相思局。


蛇足

当湖又名拓湖,即浙江平湖别称。

乾隆四年(1739),平湖县世家张永年延聘范、施到家教棋。永年字丹必,家中五世善弈,永年及其子孝坡、香谷皆能文工弈,有“拓湖三张”之称。后来曾将范、施授子谱选录二十八局,辑为《三张弈谱》行世。本年范、施曾应主人的请求,进行十局对抗比赛,这就是”当湖十局”的由来。然而“当湖十局”不见《三张弈谱》收录,甚至序文也求曾道及,今人不免奇怪。

直到同治年间,永年玄孙张金圻有《坐隐居谈弈理诗刊七古》一篇,才提到此事。诗刊中有云:

乾隆之季施范鸣,条理始终集大成。

地灵人杰主宗盟,神乎技矣四筵尺。

瞬息万变斗机巧,疾逾鹰眼健鹰爪。

以征解征洵厅观,借劫酿劫谁分晓。

三江两浙数十州,大开旗鼓东南陬。

当湖客舍十三局,旁观当作传灯录。

念我先人雅好棋,棋中授受见而知。

诗中叙述渊洙,出自家乘,当可作为信史。由此可知,范、施两雄实在当湖对弈十三局。目今传世之“当湖十局”,西屏执白先行六局,似于理不合,想必后人辑谱时有所遗漏而致。

考证当湖棋局:

第一局:白方:施襄夏;黑方:范西屏;共260手,黑胜七子。(范西屏胜)

第二局:白方:范西屏;黑方:施襄夏;共290手,黑胜十五子半。(施襄夏胜)

第三局:白方:施襄夏;黑方:范西屏;共232手,黑胜十四子。(范西屏胜)

第四局:白方:施襄夏;黑方:范西屏;共270手,白胜七子半。(施襄夏胜)

第五局:白方:范西屏;黑方:施襄夏;共287手,白胜十四子半。(范西屏胜)

第六局:白方:范西屏;黑方:施襄夏;共274手,黑胜九子半。(施襄夏胜)

第七局:白方:范西屏;黑方:施襄夏;共298手,白胜。(范西屏胜)

第八局:白方:范西屏;黑方:施襄夏;共223手,白胜六子半。(范西屏胜)

第九局:白方:施襄夏;黑方:范西屏;共251手,白胜四子半。(施襄夏胜)

第十局:白方:范西屏;黑方:施襄夏;共341手,黑胜二子半。(施襄夏胜)

双方各胜五局。

其中范执黑四局,施执黑六局。黑白各胜五局。

第十一、十二、十三局,史书有记录,实况不可考。或真如小说家言“忘情”“生死”“无双”,亦或“相思局”云云,犹未可知,付谈笑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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