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磏镇上有家理发馆,叫露华浓,有家药店叫昌野药房,挂牌的也只有这两家。深夜的时候造访,凝聚了一股森人的味道。看过了白公馆香山别墅,觉得黄磏更像是未解放时候保留的遗迹,未曾被打扰过,与世隔绝。 村里的人个个怪异孤僻,几天前又死了人,据说是癌,可是多多清楚,不是。花圈、唱戏的班子、鞭炮。夜夜使多多难以入眠。屋村的野狗近来也离奇的躁动不安,夜夜撕咬狂吠。多多翻了身,想起日日在露华浓剪发的老金,永远不那么热情,午后会在店里摆上一桌,去的不巧又会被赶出店门,剃头的推子倒是磨的锃亮,偶尔刮过脖颈,多多会下意识的缩缩脖子。
那个死了的寡妇,前几天还在与老金搓着麻将, 露华浓的价格是镇上最低的,手艺也很不错,老金手很快,五分钟就能提溜出一个光溜的脑壳,因此就算有时候被拒之门外,还是有不少熟客。
昨日里,多多碰巧遇着老金家的那条狗,玩命似的咬着老金的剃刀。咬着剃刀在门口打起了盹,割伤了舌头。老金往昌野拿了药,说是给狗舌头敷的,而对面就是兽医店。老金住的是旧屋,有点中美军械所的味道,铁栅栏,露天走廊,钢丝。亮着灯光方知屋子没有被废弃。老金最近有点心不在焉,从村里人怪异的发型便知晓。门口用蓝漆刷着,社会主义好,拒绝黄赌毒。老金是个特别的老头,几年前在国企上班,因为工资的问题闹过事,四面围墙陪他走过了几年。利用在铁窗里学到点的手艺,开起来露华浓。不知道他是读过李白的诗句还是想洋气一些。
多多很同情老金,老金年纪也大了,牢狱生活把他变得和这个镇子一样沧桑。半百的年纪,却也只有条老狗伴着,换做自己怕也不会好受的吧。老金算是外来户了,本来家不是在黄磏的,因为长工,因为牢狱之灾,老金坐落了下来。与对外人表面上的客气不同,好像黄磏的人对老金有一种提防,却是不得不来这里将自己的脑袋理个光鲜。
阴晴不定的日子,脑子里总出现那段在油库里,在黄磏码头上睡办公室里简易模板椅的唏嘘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