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彼岸沉醉

世上总有很多事,冥冥之中注定要发生,无所谓对或者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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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萌动



有一份记忆,让子夏刻骨铭心。不经意间触碰,脑海里总能激起甜蜜的浪花,令人陶醉。

子夏是一名资深导游。从18岁入行,已在导游路上摸爬滚打了近20年。

小伙子谈不上英气逼人,却也一米八的个头,白白净净,热情开朗。干了这么多年,从没出过什么大的差错。

而立之年,子夏按照父母的意愿与佩云结婚。佩云在一家银行上班,婚后得一女,今年也该五岁了。一家三口平平淡淡,和和睦睦,倒是同事眼中的模范。

可子夏的心底,却有一个结,深深地埋藏着。

子夏的初恋是大学同学小可。小可人如其名,长得可爱甜美又特别善良。他们在一起度过了非常甜蜜的大学三年。临近毕业,他们打算一起到深圳打拼。可命运总爱捉弄人,小可的父亲嫌弃子夏家庭条件不好,执意要将小可送到澳洲留学。两个人,就这样被活活地拆散了。

从此,子夏的心里就再也容不下别人。他发誓要努力工作,买房买车。后来这些都有了,可他心里的小可却再也回不来了。他想,他只有将这个秘密带到天堂了。

可当子夏与芒果的眼神第一次触碰的时候,子夏心底的这个结又忽地苏醒,开始蠢蠢欲动。

那是2016年的夏天,子夏又该带团出发了,这次目的地是云南丽江。

这个团是精品团,人数不多,总共也就三十来个人。子夏早早地看过资料,团里除了三对老夫妻,大部分都是四十来岁的单身男女。

这种团子夏接多了。几十年的导游经历给了他足够的底气,自认为可以解决一切可能发生的问题。

出发之前,丽江的餐饮食宿一条龙都已安排得妥妥的。

子夏给大家做了个简单介绍,并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就发车了。

路上的气氛很活泼。以子夏的幽默和才艺,把大家逗得笑声一波接着一波。

可子夏注意到,车厢的中部靠车窗坐着的一位女士,头上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一副大墨镜和一副灰白的口罩把脸遮得严严实实,始终一言不发,也从来没见她笑过,只是默默地瞅着窗外,时而翻两眼手机。

子夏并没太在意。以他的直觉,这位女士可能有心事罢了。

在丽江古城的两天非常顺利,大家玩得都很开心。

紧接着,第三天要去玉龙雪山。

登山之前,子夏特别强调,大家要量力而行。可,还是出了点小状况。

子夏领着队伍在前边走,鼓动大家不要掉队。三对老夫妻一开始同意坐缆车上山的,却突然改变了主意,要徒步登山。

队伍前进的速度不算快。走着走着,后边突然开始骚动,惊叫声四起,乱作一团。

团队里的一位老头躺在地上,浑身抽搐,一位老太太蹲在旁边急得又哭又叫。七八个人围在边上,也是手足无措。

正在这时,一位头戴棒球帽的女士挤进人群,一把扔掉帽子,摘掉墨镜和口罩,顺手把及腰的长发一撸,在老人身边蹲下。

只见她招呼着大家散开一条缝,随手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个药瓶,快速拧开瓶盖,倒出五六粒棕色药丸,迅速地塞进了老头的嘴里。

大概五六分钟的时间,老头慢慢苏醒过来。

当子夏心急火燎地赶到时,老人已经慢慢清醒。不一会,救助站的担架也到了。子夏招呼着老人下山。其他两对老夫妻也跟着一同下了山。

就在子夏冲进人群看老人的一刹那,他也看到了芒果的真面目——一头乌黑的长发垂在脸颊一侧,露出半边白皙的脸,大大的眼睛清澈而忧郁,两片粉唇紧紧地闭着,鼻子里喘着粗气,胸前的衣服随着呼吸连续地起伏着。

子夏向她点点头,表示感谢。

可子夏的心却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芒果的眼神,迷人的微笑,还有她的善良,深深地刻在了子夏的心里。

小可的样子,突然出现在子夏的脑海里。

傍晚时分,所有团员都安全下山,回到了酒店。

子夏执意要单独请芒果吃饭。

他们拣酒店外的一个小亭子坐下。一张古朴的木桌,两条凳子面对面摆放着,一盏马灯悬吊在亭子的中央,费力地吹出浑浊的光。亭子的四周围了竹帘,一切显得静逸而又温馨。

芒果说自己不擅长点菜。子夏就要了两荤两素,都是当地的特色,还拿了两瓶啤酒。

子夏倒了一杯酒放到芒果面前,芒果没有拒绝。

“这一杯酒敬您!您可真是上天派来的天使,今天可帮了我的大忙!”子夏举起了酒杯。

“也没什么,我以前学过一点急救知识,还当过志愿者。临走的时候随手带了点急救药品,今天正好用上了。”芒果用手捋了捋头发,脸上露出浅浅的笑。

子夏的眼里,芒果的一颦一笑,有一种自然的美。

说完道谢的话,他们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芒果其实很善言谈。她在一家企业上班,这次出来,就是想散散心。可一提起家庭,芒果的眼神里就充满了忧郁,再也没了说话的兴致。

子夏好像察觉出了什么,没有再敢提起。他们的第一次单独相处,就在沉闷的气氛里结束了。

可在子夏的心里,一种莫名的渴望不停地敲打着他。芒果朦胧的影子不停地在他眼前晃动,时远时近,像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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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舒醒



子夏决定主动出击。

子夏与芒果在同一座城市工作。

子夏在城市的中心商业区,每天人流涌动,弥漫着车流的焦躁和喧嚣。芒果的单位离市中心有些距离,开车需要四十来分钟。

子夏空闲时专程去找了芒果的单位。一座很气派的现代化写字楼,园区亭台楼阁,干净优雅。子夏没有打扰芒果。他想给芒果一个小小的惊喜。

那是一个周五的下午。骄阳的热情早已失去了耐性,无精打采地向山头溜去,片片彩云结伴而行,也算不上寂寞。

就在骄阳还在为它的无聊打发时间,子夏已经驱车赶到了芒果的办公楼外。他瞅了一眼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提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却开始跳得厉害。

子夏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迅速找到这个魂牵梦绕的号码,手指却开始迟疑。他深吸了一口气,瞅瞅办公楼的大门,还是按了下去。

“嘟……嘟……”每一声都在使劲地敲打着子夏惴惴不安的心。每一声都拉的那么长,仿佛度过了整个世纪。

“喂,你好!”电话那头亲切的声音把子夏从梦里拯救出来。

“哦,芒果,你好。好久不见了!”子夏的心情平复了一下,恢复了平日的爽朗,“还记得你的老朋友么?我是子夏。”

“当然记得呢,我们机智幽默的帅哥导游!”芒果有些惊讶。

“不敢不敢,那次还多亏大美女出手相救。没有你,我现在说不上惨成啥样呢!”子夏顿了一顿,“还记得你当时说过的话么?要我好好谢你呢!”

“哎呀,你还当真了!我是开玩笑的!”芒果一片羞晕涌上脸颊,说话的语调也快了许多。

“哎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可是一分钟也不敢忘哪!”子夏狡黠地一笑,“今天有空么?我在你们单位对面等你。”

芒果倏地起身,两步来到窗前,看到一辆白色的越野停在大门对面的椰子树下。云南的一幕幕在眼前荡漾,一丝快乐冲出眼角,涌上了心头。

一种莫名的好感让芒果无法拒绝。“那好吧,我今天就为自己的玩笑买单咯!”芒果迟疑了一下,“只不过你得稍等我一下,手头还有点事要处理,大概还需要二十来分钟。可以么?”

“你别说二十分钟,两个小时都没问题。请大恩人吃饭,这算个啥呢!”子夏兴奋地一脚跺在脚踏板上,越野车也乐得跟着颤了两颤。

“嗯,那好,一会见。”芒果挂断了电话,好像整个办公都充满了惊喜,工作的效率也高了许多……

这是子夏与芒果第二次独处,在滨湖公园的一个咖啡厅。

滨湖公园有全市最炫的酒吧一条街。几十家酒吧,沿着弯弯曲曲的老街星星点点地散落着,衬着宽阔的湖面和摇曳的垂柳,别有一番韵味。

街上的路灯刚开始闪亮,这里的人流就涌动开来——有欣赏湖景的,有牵着狗遛弯的,更多的是一对对情侶、一辆辆豪车往来穿梭。

子夏把车停在了一家咖啡厅的门口,请芒果下车。

芒果抬头一看,一块别致的门牌悬在咖啡厅的门口,名字也很特别——“遇见”。她突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扭头看了一眼子夏,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

两个人相视一笑。

咖啡厅的人还不算很多,子夏和芒果挑了一个角落坐下。在他们的右前方,一位吉他手正轻轻吟唱着李玉刚的《正好遇见你》,和着昏暗闪烁的灯光,把所有的人都笼罩在缘分的天空里。

子夏把菜单递给芒果:“来,请我的贵宾点餐!”

“我晚上吃饭很少,吃多了会长肉!”芒果莞尔一笑,“我来杯柠檬吧!”

子夏还拿不准芒果的习惯,也不好太强求,点了几个女人喜欢吃的菜,也要了一杯柠檬。

说了些感谢的话,子夏突然变得一本正经:“你把眼睛闭上,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芒果先是一怔,然后露出一副无辜相,两手一摊:“好吧,我看看你想变什么魔术呵……”

看着芒果调皮的样子,子夏心里突然有一种抱她的冲动,但他知道不能那样。

子夏让芒果伸出双手,把一件吊饰轻轻地放到她的手心。还不等子夏说话,芒果就迫不及待地睁开眼睛。

“哇,琥珀!”芒果的两眼突然迸发出奇异的光彩,内心涌动着热浪,把双颊映得潮红。

“还记得么?咱们那次在云南的时候,你说喜欢琥珀的天然透亮,还喜欢兰花的清雅芬芳。”子夏向芒果努了努嘴,“喏,你仔细看看那琥珀的样子,里边的纹理像不像一棵兰花,在山石上顽强地生长呢!”

顺着子夏的指点,芒果频频点头,越发地喜欢。但她不能要。芒果又将琥珀交到子夏的手中。

子夏一眼就看透了芒果的心思。“你想知道这颗琥珀的来历么?”子夏顿了一顿,“这颗琥珀,是我带团到越南的时候在森林里捡到的。突然记起你喜欢琥珀,觉得这个特别适合你。所以才去首饰店做了个吊坠,送给你表示感谢,你千万别嫌弃哦!”

说完,子夏又把琥珀放到芒果的手心。

芒果没理由再拒绝了。她把琥珀攥在手心。手心却开始变得炽热。

芒果的眼前变得朦胧。一道阳光穿透厚厚的森林,直射到一颗闪亮的琥珀上。琥珀是那么透亮,那么纯净,四周迸射着七彩光芒。琥珀房子里,一棵翠绿的兰花在阳光的沐浴中摇曳,散发出淡淡清香。

芒果好久好久没有感受到这么温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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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沉醉



子夏与芒果的交往开始增多。

每次带团回来,子夏总会给芒果带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或是一些土特产。芒果一开始还推辞,后来也就欣然接受了。

可有些事,子夏却始终不敢贸然碰触。

3月1日是芒果的生日。芒果说已经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了。子夏说习惯需要慢慢培养。

这个生日,是子夏与芒果一起度过的。还是老地方——“遇见”咖啡厅。

当芒果推开门,刚刚踏进包间的时候,屋里的射灯一齐开启,所有的光柱都聚集在桌子中间的二层蛋糕上——白雪公主与王子的卡通造型在音乐中翩翩起舞。包间的四周,粉红色的心形气球点缀着,漂浮着,像进入一个梦幻的王国。

芒果一下子怔在那儿,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她猛地转身抱住身后的子夏。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接近。子夏几乎能听见芒果的呼吸和心跳。

子夏轻轻地拍拍芒果的后背:“好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能哭哦,要高兴!”

芒果这才醒悟过来,从子夏的肩上挣脱。子夏递过来一张抽纸,芒果拭了拭眼角。

子夏点燃了蜡烛,关了射灯,坐在芒果的对面。

跳动的火苗投在芒果的脸上,映出一片片红晕。让子夏更为兴奋的是,他发现芒果的颈上戴着他送的琥珀吊坠。子夏欣喜若狂。

芒果吹灭蜡烛的那一刻,子夏唱起了生日快乐歌,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子缓缓打开,是一串手链。子夏轻轻地取出,走到芒果的旁边坐下,拉起她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戴到她的腕上。

“亲爱的芒果女士,生日快乐!”子夏拉起芒果的手,轻轻一吻。

此刻的芒果早已泪流满面。她再也无法掩饰内心的委屈和无助,抱着身边的子夏啕嚎大哭起来……

“在别人眼里,我有一个英俊潇洒、有钱、有地位的老公,有好车豪宅,还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可——谁知道我的苦呢?”芒果终于打开了自己的心扉。

“我和老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起在这座城市打拼。开始的时候,大家每天都很累,但感觉很有奔头。”芒果使劲地咬了一下嘴唇,脸上的肌肉明显地抽搐着,“那时候我们没车没房,所有精力都放到了工作上。就因为这,我两次怀孕都做了流产……”

“等我们结婚了,经济条件也越来越好,却怎么也怀不上孩子……”芒果又开始哭泣起来,“后来他对我慢慢地就冷淡了,回家的次数也越来也少。”

“听说他在外边有了女人。我跟婆婆公公讲,反被他们取笑自己是不会下蛋的鸡!”芒果的表情变得冷冷的,“朋友也笑我傻,为啥不也在外边找一个疼自己的人?……我说自己不想。”

“所有的事我就一个人忍着。我觉得自己快受不了了。”芒果叹了一口气,“还记得那次去云南么?我就想一死了之。”

“可意外地救了一个老人,突然就改变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有用的人。”芒果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子夏,眼神变得温柔了许多,“还遇见一位善解人意的导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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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他们喝了很多酒。
那一夜,他们也都没回家。
那一夜,他们醉了,沉在彼此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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