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的春去秋来,春节元宵端午中秋,年关前后的事情多多,要给适龄的小厮配婚,打扫宗祠祭祖拜神,领皇宫春祭的恩赏,贾母带众人去宫中朝贺,贾珍收取田庄头的租子和贡物,分年货给同宗子弟,年中互请喝年酒,元宵赏灯猜灯谜等,贵族之家的年节时间拉得越长,欢乐越多。
第十九回的春节元宵,正是贾家喜逢贵妃娘娘元春省亲,和第五十三回的春节到来,王夫人哥哥王子腾升任九省都检点,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而作为小人物,宝玉的大丫鬟袭人,这两个春节前后她们家也发生了特殊的事情,才使得小人物得以醒目,从幕后走到台前跃然纸上。
1.第十九回袭人家意欲赎出袭人,由此引发袭人对宝玉的“约法三章”
十九回的春节元宵,袭人母亲接袭人回家喝年茶,由此谈到赎她出来的打算。
袭人是家里老子娘没饭吃快要饿死的时候,将她卖到贾府做丫鬟,等袭人父亲死后,家里恢复元气也整治得像模像样,心有愧疚的母亲和哥哥有意赎回袭人,一圆家庭天伦之欢乐。
但袭人没有回去的想法,一来贾家为慈善宽厚之家,恩多威少,从不作践下人,特别是各房中亲伺主子的丫鬟,得到的尊重更多,不比平常寒薄人家的小姐少。
二来袭人心里有个小秘密,就是与宝玉偷偷发生了男女关系,爱上了宝玉。她伺候主子,有一对一,一心一意对主子好,这让贾母和王夫人都相当信任看好她,贾母给出一两银子的月例,王夫人再加到二两,待遇已经等同赵姨娘。
宝玉对袭人说:“只要你留下来,不怕以后没有八人大轿抬你!”袭人就是贾母和王夫人心仪的宝玉未来姨娘的人选。
这样的大好机会,袭人还愿意被赎出去吗?元宵节宝玉微访袭人家,他们之间的亲密恩爱,让袭人母亲和哥哥看出端倪,所以放弃了赎回的想法。
当宝玉因听说袭人要回去的消息而伤心落泪时,袭人趁此提出“约法三章”,一来教导宝玉不要将死(童言无忌信口开河)总是挂在嘴上,二来要好好读书,至少为了少挨打装出好学的样子,三来少吃胭脂和调脂弄粉。
这约法三章的内容纯属小女人的意愿,根本约束不了玩乐成性的贵族小公子的自由,他刚刚才慎重的承诺,转眼就“左腮上落下纽扣大小的血渍(胭脂)”,闻黛玉袖香挠胳肢痒,将妆台上的胭脂往口中送,无日夜和姊妹们厮闹。袭人怨他将劝诫当耳旁风,宝玉发诅咒摔玉簪掷地有声,然后又怎样呢?
青埂峰下的顽石,不过因为寂寞孤独,来人间经历荣华热闹,赤霞宫神瑛侍者与绛珠仙草的前世情缘,再于世间谱一场泣血爱恋,谁能阻挡住温润如水的儿女情长和自由浪漫的精神天性?
2.第五十三回的年关,袭人母亡,由此引发探春治家时与赵姨娘的一场争战
宝玉与袭人在这边情感上的纠葛忽隐忽现,那边贾家已经理性地将对袭人的重视提上日程,好比新婚之日,这边新郎嬉戏如常,那边新娘已盛装打扮,一个漫不经心,一个整装待发。
五十三回的冬日,王夫人听闻袭人母亲病重,着王熙凤慎重处理。凤姐以比姨娘身份更甚的姿态装扮袭人,这时的袭人形象代表贾家的门面。
王熙凤派了八个下人跟随,四个跟车的,一辆大车加一辆小车。凤姐叮嘱:“叫她穿几件颜色好的衣服,大大的包一包包袱衣裳拿着,包袱也要好好的,手炉也要拿好的。临走时,叫她先来我瞧瞧。”
袭人穿着王夫人赏的桃红缂丝银鼠袄子,葱绿盘金彩绣裙,头戴金钗珠钏,打扮华丽,王熙凤还觉得不够,又送大红猩猩毡大衣,加添包袱和雪褂子。
等袭人母亲咽气,送去铺盖妆奁,不许用别人家梳头的东西。对袭人的庄重,如后来对宝钗的重视一样,沉稳贤良知书达理的女子,方是督促和辅佐宝玉读书进仕振兴家业的可靠伴侣。
母亲的过世,一度让袭人伤心不已,正月元宵里吃酒看戏的欢乐热闹,都与她无关。母亲已看不到她未来正式坐上姨娘之位的荣耀。
第十九回元宵的幻起,五十三回春节的幻灭,隐约预示着袭人的命运。
后文又因袭人母亲丧事费一事,引发探春管理家务时,与赵姨娘的一场争论。虽是旧例,厚此薄彼,终生嫌隙。
袭人对宝玉的忠心和痴爱,也未能终成眷属,“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袭人最后嫁给了戏子蒋玉菡。宝玉也是一样,“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