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有趣又优雅的吐槽——真喜欢随笔文学这种形式,像一个人絮叨着自己的喜好与憎恶,又细细的给你分析这些态度产生的原因,谷崎谈到的东方建筑中阴翳的独特审美,与后面一一谈及的那些观点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一些乍看起来不那么大众,甚至反其道而行之的想法,但细细品味却深得我心。(想想父亲对家里的装修多处印证了书中所说的居所的审美,心中暖暖的骄傲)
若要一一把所有有触动的点记录下来,得敲一天的字咯,哈哈哈哈,此书于我来说,确实有种通篇有触动的赶脚。下面只把印象深的基础摘录出来。
阴翳礼赞
可为什么只是东方人具有暗中求美的强烈倾向呢?西方也经过没有电、瓦斯和石油的时代...据说自古日本的妖怪是无脚的,西方的妖怪有脚且通体透亮。从这件小事就能明白,我们的想象里有漆黑一团的黯淡;他们却连幽灵都看作亮如明镜。其他一切日用品,如果说我们所喜欢的颜色就是黯淡的堆积,那么他们所喜欢的颜色即为阳光的重合。银器、铜器,我们爱其生锈者,他们却认为不洁不净,偏要磨得锃亮才行。房屋中间尽量不留「影窝儿」,天棚和周围墙壁一抹白。在建造庭院上,我们种植幽深的树木,他们扩展平坦的草坪。这种不同的癖好是缘何而生的呢?窃以为我们东方人常于自己已有的境遇中求满足,有甘于现状之风气,虽云黯淡,亦不感到不平,却能沉潜于黑暗之中,发现自我之美。然而富于进取的西方人,总是祈望更好的状态,由蜡烛到油灯,由油灯到汽灯,由汽灯到电灯,不断追求光明,苦心孤诣驱除些微的阴暗。恐怕就是因为有这种气质上的不同吧。
懒惰之说
「借得小窗容吾懒」「半生懒意琴三叠」「懒性从来水竹居」云云,都知道「倦怠的生活」之中自有另一番天地。安然居乎其中,怀念、期待,甚至有时候存在一种故意炫耀、矫情的倾向。
我们日本人是东方人种中最活跃、最不慵懒的民族,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有这种「懒汉太郎」的思想和文学。「怠惰」绝非褒扬之词,没有一个人认为被称作「懒汉」是一种荣誉。但另一方面却嘲笑那些一年到头辛辛苦苦劳动的人,有时把他们看成俗物,这种现象今天也不是绝对没有。
我认为,偶尔想起懒惰的美德——典雅,也没有什么害处。
所谓按摩,似乎是东方人独有的保健法。自己躺卧,使人揉体,增强运动效果。
恋爱与情色
日本男子在这方面较早地产生疲劳,因为疲劳来得快,随之作用于神经,引起自卑感,于是情绪黯淡,态度消极。抑或一种轻视传统的恋爱与色情的思想沁入头脑,由此引起内心郁闷,反过来又影响肉体。...我们于性生活方面,确实属于那种极其淡薄、不堪过度淫乐的人种。
往昔人们理想中的美人,不易显现个性,无疑是一种极其缜密的女子,所以用人形表演最为适当,若发挥更多的特长反而成为一种妨碍。
在浮世绘里,俳优的肖像画除外,仅就女人的面部来说,(每个画家有自己喜欢的面孔),但同一画家,总是不断重复画着同一种面孔。...(这些大师们)不是没有辨别作为模特儿个人特色的能力,也不是缺乏表现这种特色的技巧,恐怕在他们看来,抹消那种个人色彩,反而更加显得美丽。他们相信,这就是绘画的艺术。
比起放纵与露骨,压抑于内心里的爱情包也包不住,时时无意识流露于言行之端,更能引得男人心动。所谓「风韵」,实际就是爱情微妙的外现。这种表露如果超出了朦胧与细微而表现积极,反而被认为「没有风韵」。
风韵本来是无意识的,有人天生具有风韵,有人生来就是没有。没有风韵的人硬要装得风情万种,显得很不自然,只会惹人生厌。
厌客
(猫)以尾巴作为回答,这是一种微妙的表现方法。发声是很麻烦的,而沉默又有点不近人情,用这种方法作为答礼,意思是说:你唤我,我很感谢,但眼下正困着呢,请忍耐一下吧
当初,我不喜欢交际,但未曾想到会成为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我想,虽然与人接触少,没有机会说话,但想说还是尽情地说,以我生来的一副伶牙俐齿的辩才和轻快流畅的江户口音,只要自己高兴,还是随时都能发挥出来的。事实上,起初也是如此。但是随着次数的减少,机能逐渐衰弱,不知不觉,我几乎不会说话了,即使想像往日那样侃侃而谈也办不到了。这样一来,也渐渐对说话失去了兴趣。如今我六十三岁了,讨厌交际和沉默的脾气越来越严重,自己也无法改变。在沉默这一点上,...而我呢,一有不满就立即表现在脸上,稍有倦怠,哪怕在人前也会打哈欠,伸懒腰。
厌客的我,除了情投意合的同仁或敬爱的久违朋友之外,我很少主动与人会晤。
旅行杂话
发现一家好吃的馆子,也不轻易告诉朋友。
我也曾经有一阵子不到没有酒店的地方旅行。如今相反,哪怕稍稍忍受些不便,也要挑选日本风格的旅馆。要知道,往往在忍受着不便的地方能尝到为人所不知的旅情,因此,那种城市风格的过于周到、无微不至的服务反而感到不能尽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