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准备南下遇阻拦，职业调整经波澜
随着国家加大力度的治理，非典也渐渐地被控制住。恐慌的气氛亦如烟云般慢慢在消失。但作为病菌发源地的广东依然处于紧张之中，仍然严格控制着人口流动。
过完2003年的那个漫长的春节，虽然仍旧春寒料峭，北风呼呼地刮过关中大地，人间还沉浸在一片萧条之中，偶尔飘起的雪花，似乎告诉你春天还没有完全来到。但赵小望还是迫不及待地向在电子厂工作的室友打听着那边的情况，得到的答复是目前管控很严，暂时还无法达成行程。而此时的郝大欲已经准备从岗位辞职。太无聊的工作内容令人疲惫，像郝大欲这种有追求的青年才子，完全没有展示才华的机会。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才华，只是感觉在这种环境中更多经历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煎熬。
那时，工厂里有个年长的老师傅阿斗，胖乎乎，笑起来像个弥勒佛，人脾气很好。在工作方面也给过郝大欲不少帮助。因此，有什么心里话，郝大欲总会悄悄地给他说，关于像辞职，郝大欲曾向他提起过，但他始终没有任何建议。
直到有一次，公司聚会结束后，等其他同事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拉住郝大欲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大欲呀，其实作为大学生，国家的栋梁之材，你有知识文化，也有干劲。待在咱们厂里，确实有点屈才"。
他接着又说:"你看看咱们的常务副厂长小刘，名牌大学毕业，在厂里待了几年，都变颓废了。整天和厂子里那些男男女女不是喝酒就是麻将。我觉得他已经被毁在这里了"。
郝大欲听了这些话，觉得很有道理，便说到:"阿斗师傅，我理解，你知道我为啥叫大欲，我就是希望自己有大的欲望，大的作为，能够在人生道路上不断前进的过程，做出一番事业，实现个人的自我价值。当初毕业选择这里的时候，我其实也没有细致了解过。只是因为觉得毕竟公司是航天集团下属企业，想必肯定有很多事情可作为。后来才感觉到，现实是这么地骨感，而我的理想却渐渐也丧失了丰满。"
阿斗接着说到:"我其实以前也想离开这里，但是我自己从小患上小儿麻痹，腿脚不灵便，因为是集团公司的子弟，厂里就照顾我在这里的仓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其实我也很看不惯这里的工作方式，况且我工作又十几年了，安家于此，也懒得离开。而你就不一样了，提升空间很大"。
阿斗师傅还向郝大欲披露了工厂里的秘密，说到:”你知道厂里那位长的最漂亮的女孩吗”
郝大欲点点头，说了句:”嗯”。说实在的，第一天来工厂报道的时候，最先接触的就是那位女孩，个子很高，笑起来很甜，皮肤白皙，眼睛很大，长发飘飘，有点王祖贤的那种感觉。
阿斗师傅继续说到:"她可是集团公司老总的儿媳妇，因为初中毕业，没什么文化，所以就安排到这里做些简单的事情 ，比如经常协助给员工发衣服，或者发发福利等几乎不费力的美差"。
听到这以后，郝大欲才忽然想起为啥以前很多老同事，甚至厂长见了她都点头微笑。那时，他还觉得很奇怪。但现如今，他才明白，任何人，只要将他放置于某种背景中，你就不能单纯地把他理解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有时他代表着一股势力，或者某种权利。
那天和阿斗聊了很多，当然还有某某人之间关系暧昧，甚至其丈夫还跑到工厂里闹事，还是在厂长出面的情况下给解决的。
那时厂里还有更为奇葩的一件事，一位看起来穿着土土的年轻人，是郝大欲厂里的正式编制搬运工。那一阵子，不知怎地， 工厂周边忽然开起了很多发廊，那小子也没能经受住美色诱惑，经常出入此地，后被派出所大哥当场抓获，并罚了款，据说罚款还是厂里的几位同事帮着凑够的。后来还是厂保卫科出面，才免去其刑罚。家里的老婆知道后 ，勃然大怒，提出了离婚，离婚理由其实也很简单，就是”夫妻生活不和谐"。后来厂里一长者把这件事告诉大伙后， 竟然引起了哄堂大笑。
郝大欲那时刚刚步入社会，其实很难明白这大笑背后的深意~是笑那位沾花惹草的年轻人太过轻浮，还是笑他老婆提出的离婚理由太过露骨?其实，在那个相对保守的年代里，有些事是不容易开口的，尤其是关于个人的隐私。哪像现在很多人，竟然厚颜无耻地利用啪啪啪方面的事情谋取利益最大化。
总之，和阿斗师傅交流后，郝大欲晚上回到宿舍，辗转难眠。想了一晚上，是走还是留?如果暂时无法去广东，是不是可以在省城先谋份差事呢？总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在这里混日子，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如果这样下去，迟早有有一天，他会像那个刘副厂长一样堕落，还未必能够升迁到他职位。想到这，郝大欲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担忧。
终于有一天，被压抑了许久的郝大欲，和那个年轻的刘副厂长吵了一架，还被技术厂长约去谈了话。技术厂长老王带着一副金丝眼睛，瘦瘦高高，文化也不高，但是被厂里送去上了省城某大学EMBA后，回到厂里，连说话的口气明显比以前都牛逼了很多。其实对于EMBA，按照王厂长的话说，其实就是认识了一帮哥们，去上学的不是当官的就是国营厂里的领导。说的也是，那么昂贵的学费，不是花公家的钱，又有几个老百姓花的起呀。后来，他还向公司同事炫耀了下他的毕业合影照片，郝大欲也瞟了了一眼，哇，个个都是肥头大耳，红光满面，当然除了我们瘦弱的王厂长外。
王厂长首先严厉地批评郝大欲:"作为刚分配来的新人，一点谦虚学习的态度都没有，你让我怎么说呢"。
接着又说:"刘副厂长就是说话稍微重了点，都是为你好；作为晚辈，你竟然敢当着全厂早会顶撞厂长，挑战权威"。
王厂长讲话的时候，郝大欲一言未发，他心里明白:天下乌鸦一般黑，我不吃亏谁吃亏。
后来，王厂长给出郝大欲两个选择，要不写个道歉信，在全厂职工面前做个正式道歉，并写份保证书。要不，卷铺盖走人。
当然，作为要强的郝大欲来说，自己又没有什么错，厂长仗势欺人。我待在此地又有何用呢？他心里想:此地不留爷，爷自己去找自留地吧。
于是自然选择了离开。他走的时候，科室主任老张一再叮嘱:”小郝，如果有困难，欢迎你再回来，我一定会帮你的。”此时，一向严肃的主任，一席暖暖的话语，直击大欲心底，听到这，他只说了声:”谢谢”。便快速地离开了技术科，出门的那一刻，眼角泛起了些许泪花。
那天走的时候，阿斗师傅也来送行，并且说道:"你也许这次做出的决定会改变你的一生，与其在这儿憋屈死，不如走出去闯闯，说不定还能有所作为呢"。
其实郝大欲心里明白，这次出走前途并不明朗。一是赵小望联系的广东那边，暂时还是不能去，二是以旅游业为主的省城这地方工作机会还是蛮少的，尤其是对于机械方面的职位，更是少之又少。但他并不后悔，大不了换行吧。
郝大欲离开工作岗位后，决定在暂时无法去南方发情况下 。先去找个事情干吧。那天他站在处于二环边的省人才市场，在翻看着当天报纸上的招聘信息。
突然一则爆炸性消息跃入眼帘，著名影星张国荣4月1日在香港跳楼自杀，看到这个news，在寒风中的他微微一震。没想到的是，如此英俊潇洒和才艺卓绝的艺人，竟然选择了这一条道路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到底是什么给他带来了困惑。其实坊间传闻很多，也许一个再坚强的人，面对舆论的口水之战，私人隐私不断被放大曝光，也会造成精神上的极度压抑。
郝大欲在想，其实人的一生很短暂，还来不及拥抱晨光， 却又到了夕阳，所以他不断提醒自己，一切看淡点。
正在这时，他目光扫到了一则一家黄页公司的招聘信息，于是他就迅速联系了下。谁知对方很快答应其过去面试。
面试的老板三十多岁，刚从深圳归来，意气风发，发誓要做中国第一黄页。其实那时他可能还不知道马云已经全面开始了布局阿里巴巴，互联网商务交易正逐步登上舞台。而那种传统的电话簿广告，早已走入了死胡同。
老板简单地和郝大欲寒暄几句，就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加入我们公司"。对于这个问题，郝大欲并没有准备，只是实话简单地应付了下:"我目前失业，我只是想找份工作。那天在省体报摊上刚好看到贵司的招聘信息，所以我就来了。我不知道未来能不能做好贵司的事情，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证按照您的要求，一步一步去做，直到我无法适应为止"。说完这些话，他心里都在犯嘀咕，估计这会黄了吧。
但结果却出人意料，就像生活中的很多事一样，在你准备放弃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丝曙光。那位老板竟然爽快地说:"你明天就来上班吧"。
郝大欲激动地恨不得狠狠地在桌子上砸一下，幸好当时控制住了。后来，从老板口中得知，之所以录取他的原因，是因为那天来面试的人员中，大部分都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很多其实很虚。唯有他显得很诚恳。正好契合他们公司的文化"先做个好人，再去做好事"。一个连诚信都没有的人，肯定没有诚心来做事。
第二天，郝大欲就骑着二手车来黄页公司正式上班了。
那时刚刚加入这种团队，郝大欲干劲很大，至少比在国营企业里那种死板应套，毫无生机的工作方式，要灵活一百倍。毕业后，第一次进入这种体系，他希望可以走的更远，也时常和在郊区上班的赵小望谈起自己目前所做的事情，一副快意释然的感觉。那时的赵小望仍然在工厂里，穿着工作服，每天和设备打交道，浑身油污满满，脏不兮兮。但无奈非典的影响，只能暂时把外出的念头压制心底。他想终有一天，他会逃离这个充满痛苦的地方，一起和郝大欲展翅翱翔在南方的碧蓝天空。
这时的郝大欲也在接受着广告公司的培训，培训是在省城南大街的一条偏僻小街道的老式办公楼里，房间足够大，招聘了很多人，大约三四十人，大都是像大欲这种初出茅庐的，毕业不久有梦想的青年。培训课堂由公司几位老总严格把关。基本都是成功学的范畴，大家激情四射，气氛活跃。
每天早晨八点开始，创始人老宋先是滔滔不绝地描绘一番黄页未来的前景，把他在深圳沿海的感受娓娓道来一遍，然后用抑扬顿挫地声音说:”我公司作为中国领先的传媒广告公司，之所以选择内地布局，主要是看好内地的无穷潜力，尤其是在咱们这片文化底蕴极为深厚的土地上”。
接着老宋继续说到:"目前根据我在南方城市的了解，中国经济正在前所未有的迅猛增长，尤其是今年十大会议的顺利召开，在新的领导班子带领下，将进一步深化改革，再加上神舟五号的即将发射，我想很多企业都会有大跨越式发展，我们黄页广告的春天也会马上就来了。"尤其是最后一句，他明显提高了一分贝的声调。全场响声久久不断。
郝大欲也是听的激情四射，但对于前途还是抱着谨慎的态度。因为从小到大，他一向都是这种性格，不能因为一时得利而沾沾自喜，也不能因为一时失意而怨天怨己。
等培训了几天后，就开始分配任务。对新员工的考核是从扫楼开始，这是中国所有广告公司的标准做法。当时郝大欲负责的是高新开发区的高档写字楼，任务是每天能拿回十张潜在客户的负责人联系方式。
在郝大欲正在实习的时候，赵小望仍然辛苦地穿梭于车间 ，宿舍和食堂。由于距离市区太远，去市区的道路那时基本上都是土路，而且大巴很少，都是拼坐私家面包车，然后一伙人挤在一起。等车子一开动，整个车后不断扬起的是一股股尘土，满车的人忍不住一起大声唱起了"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前坡上刮过，不管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所以每次来城区，都成了赵小望的一种难得的奢侈享受。
有天，赵小望突然打电话告诉郝大欲，要来市区一趟。说是以前在同一大学皮革专业的一位师兄在东大街某知名鞋城做门店经理。一是自己想买双皮鞋，二是师兄邀请前来叙叙旧。
作为大学亲密无间的兄弟，郝大欲当然无法推辞，就和赵小望定好时间放在在周末， 约好在钟楼的附近碰面。
到了周末，两人如约去了师兄的那家店，先帮赵小望选好鞋子，然后就和那位师兄拉起了话，从师兄口中得知，南方经济发展很快，机会很多。他的同班同学都跑去了温州，中国鞋都之城。发展势头比他好很多，而且待遇也提高了好几倍。他正打算辞职去温州闯闯。
师兄的一席话，更是让赵小望和郝大欲按耐不住心中南下的激情，像一股火炙烤着他俩。但是残酷的瘟疫面前，他们还只能是先收敛下自己的欲念。
和师兄道别后，赵小望和郝大欲分别又回到自己所在的地方，继续着各自的工作。但是去南方闯荡的梦想始终没有磨灭。郝大欲每晚睡觉的时候，甚至能梦到他与赵小望漫步于深南大道，闲游于世界之窗，聆听民族村的美好音乐。站在深圳湾的码头，望着灯火通明的香港发呆。
梦总是会醒，当他醒来的时候，依然要参与到现实平凡的工作中。跑业务扫了几天的大楼，让郝大欲痛苦的是，高新的很多写字楼，在保安的严防死守下，他们很难有机会接近那些公司。即使侥幸进去了，也被公司门上贴的标语"拒绝推销，请勿打扰"给阻隔了。
但是郝大欲没有放弃，因为他明白成功在于贵在坚持。坚持不见的成功，但放弃就意味着失败。在他的努力，他的业绩做到了全公司第一。
当月底公司老总在全员表彰大会上对他竖起大拇指的时候，他竟然哭了。因为只有他知道成功背后所付出的数个日夜艰辛，被人拒绝时所感受的挫败感，像做贼一样与保安斗智斗勇。但是只有他心里明白，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
不知不觉就到了六月底，广东那边依然没有任何消息。郝大欲的业务开展的也是如火如荼，可是黄页公司却意外出现了危机。据说公司总经理老宋由于私自吸纳个人存款，加之公司经营不善，资金缺口很大，无法偿还本金，到最后甚至连投资者的应付利息也无法按时兑现。从而引发一些投资者上街闹事 ，一度造成高新大道严重堵车。
市领导很重视，下令市局马上处理。接到命令后，就立即逮捕了老宋 ，公司被无限期停业整顿。这意味着公司基本破产了。
郝大欲又一次失业了，这次失业对其打击很大。幸好有赵小望的安慰与鼓励，他并未灰心，似乎正在渴望着某种东西的到来。
不久，他真的又到了一家做通讯器材的公司上班，又重复着周而复始的销售工作，渠道稳定，朝九晚五，无须过度担心市场开发，但也不会有大的发展。这次他坚守着，同时又满怀身心地期待着下一站，便是南粤之行，并非常希望非典管控尽早解禁。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