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规划,起点差的不止一大截
木兰来到这所学校完全是计划外的,以她当时的成绩,去本地重点高中,学杂费生活费都是笔不小的数目,离家只有几里地的地方,倒是有一所普通高中,从生活成本来讲那是最佳的选择。
她的父亲大字不识一个,不知受了哪位高人指点,从来不懂送礼拉关系的他,老实厚道了一辈子,居然拿了一条烟去那所高中找识字的人打听。接待他的是同村的,或者是打听好了是本村的老师才去的吧,他是那所高中的什么主任,很真诚地建议,去汤山高中吧,烟也没收,木兰的父亲又揣着回来了。
现在正在读初中的孩子早早就知道哪所高中好,哪所高中不好,而那个时候的木兰完全不懂,也不知道,就木木呆呆的一个人,就知道考上中专最好,至于考不上应该上哪所高中她真的不知道。所以在选择哪所高中就读这件事上,木兰这一生都要感谢父亲的英明,两年后,家乡那所普通高中被合并了,原因是升学率上不去,生源严重不足。
想来这就是天意吧,她木然走进教室,教室里人不算多,跟自己原来的初中差不多,就是谁也不认识,完全都是陌生的面孔。她就这样来到一个新的班集体,班主任老古一点也不古董,大多不喝酒的时候,脸上是常常挂着笑容的,人称笑面虎,八面玲珑,圆滑却又过于世故。高明的人圆滑是藏在骨子里的,他的圆滑都是写在脸上的,三六九等分得很是明晰。有次教室内上自习课的,老古站在走廊里抽烟,顺道吹吹风醒醒酒,这借着酒劲抽根小烟大约有胜似活神仙的感觉,瞅瞅那模样,不时对着走道上方吹个烟圈圈,那舒爽劲儿甭提了。看到他喝了酒,绝对无人敢惹事的,教室里安安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最调皮的周小全,有时憋不住,清两下嗓子,最终归于寂静。
“卓校长,转转看看啊?”一拔同学循声望去,老古脸上的笑容满得都可以溢出来了,眼睛弯弯,眯成新月芽儿,唇角上翘,两颊的核桃纹受不了挤压,开始显山露水。别说,这笑容与笑面虎真真是绝配哪!
叮铃铃,铃声一响,全体向老古行注目礼,老古从门外扫一眼室内热切的目光,晃悠着身子开步走了。前排的左左,站起来:“来来来,看看老古那笑容,恨不能笑成一朵桃花来”,边说边边用双手拉一下嘴角,“呶,快裂到两耳了,我扫一眼那笑容,他还没出声,我就知道肯定是哪个校长走过来了,卓校长转转看看啊!”惟妙惟肖地表演惹来哄堂大笑。
左左举起右手来,伸出食指和中指并拢,靠近嘴边咂一嘴,仰脸,吹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老古出现在教室门口,正开怀大笑的同学们笑容僵在脸上,左左回头一看,一弯腰溜回到座位上去。
老古看看,无奈地笑笑,转身又走掉了。
周小全窜到讲桌前,拿手拍拍讲桌,哐哐作响:“左左,左左,爷墙都不扶就服你!”
“呸,去你的爷,想占姑奶奶的便宜啊,”左左又从座位上窜出来,一脚踹过去,周小全嗷嗷叫着,弯腰跑出教室,没影了。
坐在后面的地雷子方堃拍拍我,说:“好悬哪,这要是小全那个捣蛋鬼这样作,给老古遇上,不死也得半残……”我不置可否地笑笑,算是默认。
“切,你以为换你你就行?拉倒吧,周小全敢被老古追得满教室跑,你敢跑一步我也服你!”方堃的邻桌袁硕不以为然。
“哼,下次我跑两步给你看看!”地雷子的较劲儿上来了,一思量,突然说,“么个意思,咒我哪,你才会被罚哪!“铁砂掌追过去。
袁硕迅猛一躲,蹿出多远去,来一个金鸡独立:”来瞧一瞧,看一看,袁硕元帅,元帅袁硕!“
”这个超级自恋狂!到哪都这熊样!“作为曾经三年的同窗同学冉碧云太知根知底,无奈地笑笑。
木兰抬头看看闹哄哄的教室,忽然有一瞬间的迷茫:这是在哪里?恍若隔世的感觉。她不知道高中的课堂什么样子,但她清晰地记得,她复读那年还是不够努力。在她复读那年,总共四个班级,分出一个快班来,基本都是清一色的复习生,应届生凤毛麟角,连续复习几年的学生大有人在。大家都在拼命的读,拼命算,拼命学。木兰在这样的环境里也算很努力了,可是总觉得比他们的努力程度差了好远。最鲜明的对比是木兰原来的同学艾子文,木兰回了初三复读,艾子文去了初一重新来过一遍,每天学习到很晚,有时竟至于晚自习后把自己反锁在教室里,等查班老师走后,拉亮灯继续奋斗到天亮。
木兰想到这里,轻轻叹口气,如果她有艾子文一半努力,或许她也就抓住中专的尾巴走了也可能。她是只有在熬夜看小说时才会忘记时间的存在,否则她的睡眠向来很香的。复习是为了考中专,那么现在来到这所高中又是为了什么呢?考大学吗?难不成大学比中专还好考?她完全没有概念。
看看同桌艾艾闷头做题,突然找到同盟了,艾艾比她还晚来一个星期,两人一样的课程跟不上,进度最快的就是数学,卓不倦在业务教学这方面是考虑相当周全的,周末安排一天的补课时间,完全免费义务。那些函数图像搞得她头大,木兰想起自己的数学从初二就形成断层,初一的数学有小学的底子,成绩稳稳的满分或者因为粗心扣一两分,到初二换成一个男老师经常醉酒还吐字不清,她就越来越不感兴趣了,那老师最经典的语言就是“如(雨)果,那么”,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不看学生的,对着屋顶仿佛那里有高深的理论等他破解,除此之外关于这位老师的记忆一片空白,讲过的数学知识一点存货也没有。复习那一年,数学她也很努力了,但始终差强人意。
木兰不敢再茫然,闷头也做题。
上课铃响了好久,教室里好像选择性听觉失聪,我站起来,拍一下桌子:“都不要说话了,上课了!”教室里稍微安静了些,回头看到新来的木兰还有几个同学在那里闷头学习,而大部分同学,在自习课上又没有即将考试压力的情况下,不过是由课间大声喧闹转入说悄悄话罢了。
现在回想高中时代,其实我最想说的是,对于成长中的孩子最重要的是人生规划,那些农村孩子、普通人家的孩子,最缺乏的其实是人生指引,所以他们注定要多走太多弯路。
这不是天意,这是人生起点不同带来的巨大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