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有时富有戏剧性，就像现在的天气，捉摸不透。年逾半百的我，居然登台客串了个角色，扮演古代教育家思想家孔子。第一次尝试，心理障碍不说，频繁排练，体力就是前所未有的考验，因为我已不再年轻。然而，在挑战面前又不能退却。一个声音从心底一步一步涌上心头：迎难而上，别无选择。原来，学生参加宜昌市第五届中小学生汉语言文化知识电视大赛，须用表演形式展现他们对古诗词的理解与感悟。题目是“智者乐水，仁者乐山”， 用人物形象和舞台语言充分诠释人们从山水中获得的启示。全新的形式，全新的挑战，需要一个团队的合作，最后呈现集体智慧的结晶。
再大的压力也要通过一点一点的行动去化解。先要创作剧本，仿佛春天的第一声呼唤是春雷一样。情景剧，也不用太大的篇幅，堪称戏剧中的轻骑兵。写剧本我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虽说读过不少剧本，但那毕竟是理论观摩，实际创作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在我的印象里，剧本应该是通过对话来推进矛盾与剧情的发展。深夜里，我仰望星空，反复构思，确立框架：一对姐弟在讨论如何用线条与色彩来形象展示“智者乐水，仁者乐水”的内涵时，在一片朗朗的古诗词诵读声中，穿越到古代，聆听孔子对山水的解读：水奔流不息，是哺育一切生灵的乳汁，好像有德性；水没有一定的形状，或方或长，流必向下，和顺温柔，好像有情义；水穿山岩，凿石壁，从无惧色，好像有志向……由此看来，水是真君子。听罢孔子的话，姐弟俩豁然开朗，找到了灵感，高兴而归。幕落。剧本成形，挑选演员。竟然让我演孔子。起初我有很深的顾虑，担心自己演砸了有负信任。表演对我来说，犹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缺乏经历也无天赋， 心里真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可，学生表演成功与否，孔子的串联又必不可少。权衡再三，我只得尝试，即使失败也没了退路。
整幕剧分为三部分。先是春之声歌舞，一群三年级小娃娃用花儿一样的舞姿把春天的绚丽与浪漫诗一般地展示出来，姐弟俩在春天的山水旋律中流连。接着诵读上场，古诗词中的名句轮番从书童的嘴里像春天的小溪一样流泻而出，滋润着姐弟的心田。就在姐弟俩探讨诗的意韵时，最后孔子“我"和众弟子出场，孔子对山水的一番宏论，拨开了姐弟心头的迷雾。人们从山水中获得启示的主题油然而生，可谓瓜热蒂落水到渠成。孔子这个角色还是举足轻重的，少了他，主题就揭示不出来，至少不充分，舞台的韵味也便会减少许多。
排练的过程是艰辛的，充满挑战的。一次次走场，一遍遍修改，一回回合拍，一幕幕展示，既要展现思想主题，又要展示艺术水准，还要追求舞台效果和画面感，还真是历炼，前所未有的考验。虽说孔子这个角色是我自己在剧本中安排的，可真要淋漓尽致地演绎孔子的儒雅和博学，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平时排练倒没什么，真要走上舞台面对众多的观众，首先要克服的是紧张心理，倘若这一关不过，一慌忘了台词那就真的前功尽弃导致全盘皆输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正式演出那天，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身体好像不是我的，有些不受支配。一大早，和同事还有学生一起来到了三峡电视台的演播大厅。上午是彩排，走场。看起来各个县市（区）都是作了充分准备的，越发加剧了我的紧张，心里真的像是揣了一只兔子怦怦直跳。终于轮到我们了，我早已把眼镜取掉，眼前模糊一片。不戴眼镜，是出于孔子眼睛不近视的考虑，同时也可以缓解我的紧张。看不清观众的反应，我也就不用顾盼左右。六分钟的时间在平时也就是眨眼眨眼的功夫，可在舞台上简直比一天还长。尽管穿的不多，可我身上早已汗流浃背，惶恐一片。午饭是叫的外卖。下午一点半就要正式演出。我坐在视频会议室的条椅上，穿着演出服，还戴着帽子粘着胡子，不便动弹，比军队中的关禁闭还拘谨难受。紧张加上室内人多嘈杂热得我几近膨胀。那种感觉心理滋味，非经历不能言说。那一刻终于来临。从会议室到演播厅充其量不足五十米，可比一个世纪都难跨越。越是紧张越容易节外生枝。听从同事编导的提议，也来不及细想，结果提前出场。在迈出脚步的那一瞬间我就意识到早了，但已进入观众视线绝无退回的可能。绝望之际，我只得将错就错，在台的边缘观赏山水。时间还没到，我就不停地手挼胡须，作陶醉状。听到弟子呼唤，我如释重负，世纪般转身，奇怪的是紧张感瞬间绝尘而去，表演一气呵成，如有神助。最后一个动作雕塑般定格，完美演绎。台下掌声一片。得分90，超过前面所有的表演。为学生们欢呼。为他们的精彩展示点赞。类似的经历今年初我也曾体味。驾照科目二考试时，紧张到极致便不再紧张，我手握方向盘五个项目一次性通过完美通过。驾考是因私，演出是为公。同样是紧张，意义却有不同。为了集体的荣誉，再紧张再有压力也值；因为个人的牵挂，越紧张越有压力欠妥。十四个代表队完美谢幕，我和我的学生表演的《山水言志》技压群芳，一举夺魁。表演之余，我频感欣慰。不负众望，无愧信任，是我的努力，更是集体智慧的结晶。回眸一个多月的排练，一个多月的体味，一个多月的反思，一个多月的挑战，一个多月的超越，虽累，却充满了成就感。一介书生，一名教员，在蹚过了半个世纪之后，第一次走上舞台，与学生共同演绎一台戏，也算没白忙一回，更没蹉跎逝去的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