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的中巴车开到洛南县刘店村附近时,眼疾手快的司机来了个急刹车。原来,一个60岁左右的男子挥着手向车这边跑过来,感觉是要乘车。
他踉踉跄跄的跑到车跟前,扶着车大口的喘着气,说后面还有2个人要坐车,让司机再等等。这时男子跑来的方向站着一个妇女在挥手,另一个女人像是怀里抱着孩子,小步跑过来。女子跑到车跟前,看到车里面已经人山人海了,她下意识的用受捂住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头的位置,艰难的挤上了车。
眼看着女子上了车,60岁的男子这才扫视了一眼车厢。突然,他布满皱纹与血丝的双眼与我紧盯着他的双眼相触。他似乎也感觉出在那里见过我,我冲他善意的一笑,他也礼貌的冲我笑了一笑,似乎在脑海中迅速的搜寻记忆的碎片。
没错,我们是见过,是在一个亲戚的酒宴上。不过那是将近三十年前了,当时我年龄很小,只因为把他错认成我的一个远亲而将自己霸占的用来开席时吃饭的木头矮凳子让给了他。记得那时他很年轻,圆圆的脸,红红的脸蛋,眯着眼睛笑,看起来很和蔼可亲。他冲我很高兴的笑着,非常乐意的接过了凳子,不知道他当时有没有在脑海中去思索这个是谁家的孩子呢,这么礼貌!从此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我也很快便忘记了这件事情,直到这次偶遇。
三十年的光阴过去了,我们都各自忙碌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岁月给他平添了许多皱纹、白发、驼背,还有一些怎么说呢,看起来不应有的木讷。他有了女儿,他的女儿也有了孩子,生命就这样延续着。我也浑浑噩噩耗过了人生的黄金岁月,从一个无忧无虑、天真、快乐的少年变成了现在这个小心翼翼的中年男子。
他勾起了我的眼泪和回忆!就在十分钟前,那个先我半个小时徒步走十里山路去大马路上拦车的老头和老太太,他们把家里唯一的一辆破旧自行车让给我骑,只因为这样三十多岁的我能多睡二十分钟。他们也是焦急的等车,车快来了又焦急的等我,我来了他们才放心的微笑,我走了他们强忍泪水,几十年不变的挥手姿势,一次次变得伟大的父母,一次次内疚而渺小的自我……
我突然想,三十年过后,我也老了,那时我的孩子也有了他的孩子,我的孩子会不会和他的孩子或者他的孩子的孩子的孩子偶遇呢?也许到了那个时候他们不需要离家那么远了吧?他们不需要隔这么久才相遇吧?他们会成为无话不谈、真诚相交的朋友吧?……
车子再次发动,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赶紧打开窗户,着急的冲他大声喊:“凳子,以前吃酒的时候我给过你一张凳子……”,我还没说完,车子便消失在扬起的尘土和尾气里,晃晃悠悠的开向车里每个人都自认为的、只要在哪里才能找到“梦”的地方——大城市。
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在这么长的岁月长河里,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记起那个微小的瞬间,和那个天真快乐的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鼻子有点酸,也许是触景生情吧!可转念一想,想不起来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不是在茫茫人海中又一次相遇了吗?我们不是都为了毕生追求的美好生活在坚强的活着吗?我们不是都怀着对彼此的善意吗?还有什么比偶遇留下的善意更让人感动呢!
偶遇,请留下你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