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风冬雪

--树林

    自从腿脚不便,我便偏安在临窗的书房,活动半径大大缩小,偶尔看看窗外,院子里的辣椒红了、丝瓜饱了、桂花香了,原来秋天也来了。

    也记不清这是第几个雨天, 空气中飘进来湿湿的味道,让人觉得格外清醒。人不动了,视野也就局限在这片天地,不算作茧自缚,也是无能为力。只好看看书,望望外面,目光所及而已。不知道自己退休以后,走不动了,是否也是如此。

    好在有网络有书,可以了解外面的世界。可世界也不过是自己所划定的、所能理解的那个景象而已。没有见识过的,估计也只是如观影般翻过而已,笑过、感悟过,然后消逝在自己的生活中,成了幻影。

    不能自如地走,也便知道了平衡的重要性。单脚跳的久了,好的左脚也受到影响,开始疼痛了。时间再拖下去,是否双脚都要报废了,然后更严重地告别平衡。单一的偏颇总是在无形地影响我们生命中的每一天,它从不在乎我们是否留意过或者一直忽略着。只是在彻底失去后才会敲打一下我们,原来平衡已经不再了。生活本身亦是如此,少了一点盐,自然也就没有了一种味道。要是早知道,我们都尝试一遍便好。

    有人说过只有观了世界才有了自己的世界观。走不动了,也就把自己封闭在了一个有限的世界,所有的想法也都固化,进而僵化成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世界也便静止不进了,不知道远方的世界是否已经变了模样,这时候回忆往往占了上风。

    来上海已经17个年头了。那些过往是朦胧还是记忆犹新,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一些人见了又分了,然后也在记忆中淡了,记不起曾经的容颜了。那些放的下的、放不下的,时间久了,也都过去了;想的起的,即便还记得那么一些许的场景,自然也没有了当年的波澜壮阔和心惊肉跳的感觉。这个世界曾经发生了很多,但又似乎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如同海滩上的潮水汹涌来过,而后也慢慢退却了,曾经的脚印不见了,沙滩也如新了。

    第一次觉得上海的湿冷,也是在那个求学的秋天。出远门,挤过独木桥,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每到周末,便清冷的有些让人发抖。校园里少了些平日的喧闹,瑟瑟的秋风把操场上的同学们都吹进来室内。即便有几个身影,也是匆匆而过,然后不见了。记忆中周末都会乘公交到学校附近不算太远的那个大超市去集中采购一番。看到的食品挑了很多,最后总是会放弃一些。公交上总是会有售票阿姨的,操着那时我听不懂的语言。不太认路,每次都是紧张万分,生怕坐过站,所以总是提前走到车门准备。当然,另外一个原因是车上都太挤,不早出来,到站恐怕也挤不下来。听同学说现在那个大超市已经关了,如同我们曾经的满是榕树的校园一样。

    上海这十几年,印象中大学的时候见过下了次雪,如中了彩票一样。再后来便是从外回来的某个寒假里,也就是南方闹雪灾的那年。从北非到土耳其,再到新加坡,一路轻衣简裳;回国下飞机,把行李箱里能穿上的都给穿上了。温差太大,前后如同穿越,进入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因为是回来休假,时常会去接她下班,在附近的长风公园里转悠,空空荡荡没什么游客。印象中那时公园里的雪已经堆的厚厚的,在上海实属难得。现如今,北岸长风已是高楼林立。这,才几年的光景。

    上海的雪再大,也找不回儿时雪花漫天飞舞的景象。故乡连续下过几天的雪,未见消融,地上也渐渐堆积起来了。屋檐下的“冰钩钩”挂在那里,用竹竿一敲,嘣的摔在地上。如果雪堆的够厚,有时还能垂直地插在雪地里。冻的瑟瑟发抖、脸色通红,我们也还会咯咯地笑过不停。时不时还能三五成群跑到雪封的田野抓兔子去。逮住是从来没有的事,童年的记忆中是有追赶过的,只是没追上。那时候总以为赶着、追着,兔子就跑不动了,仰翻在地,然后被我们抓住。可事实是跑过一段,兔子便不见了踪影,留下我们在田野上嘻闹。后来春节也基本回家,只是找不回了儿时的那场雪景。

    那时小学后面有一个渊,冬天还能结冰,胆大的伙伴可以在上面走几个来回。听说每年捕鱼的时候那渊就从来没抽干过水,各种传说充斥在儿时的记忆里。去年春节时,我去看了看那个老学校,原来的平房已变成楼房,曾书生朗朗过几年,现如今生源太少,校舍也渐渐荒废,里外杂草丛生。

    我想此后,我们记忆中的儿时的故里,不过是一部曾经鲜活热捧的电影,在如今孩子们的脑海中早已过气,不再被人记起。如同今年,迟早会变成那年,然后慢慢被遗忘。

    人无论跑过多少地方,经历过什么样的故事,终究都会回到那个局限的空间。如同出生时的摇篮,慢慢长大,变老,然后离开,再回来或再也不来。

    一阵冷风吹来,让我差点打了个寒颤。再看看窗外,对面房屋的客厅已华灯初上,雨还在下,有些秋凉。

2017/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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