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雪窦寺。宁波雪窦寺。这里是弥勒菩萨的道场。
雪窦寺是晋朝即有的古寺,寺在蒋介石故里——奉化。这里盛产水蜜桃。
雪窦寺在雪窦山上,雪窦山属于天台山脉,来自天台山脉的摘星峰,东面有岭叫二十里云。
雪窦寺的旁边是“张学良第一幽禁地”,旧址里有张学良和赵四小姐的塑像。张学良被幽禁期间常来寺里,还曾在这里种下几株楠木,当地人称其为“将军楠”。寺的后山上有蒋介石和宋美龄修的小别院。
寺里有两棵千年银杏。我是在这银杏树下给你写信。
银杏,落叶乔木,其果可食,名为白果。师兄说,银杏要雌雄两株一起种才能成活。寺里的两株刚好一雌一雄,秋天里白果结得很多。
今天从一部电影讲起。
我看过很多电影,最爱的只有一部,《爱有来生》。
故事的开场是一个穿着旗袍的美丽又温婉的女人跟她的教书匠先生买下了一个江南小院。
夜里,女人坐在院里的银杏树下喝茶,恍惚看见一个僧人站在树下。她有些惊慌,却还是招呼他坐下,把他的故事从头讲。
他说他叫阿明,当年他的哥哥是个土匪头子,他们有自己的山寨。哥哥如兄如父,将他养大,不让他当土匪,让他当书生。哥哥唯一的消遣是每年定期下山喝花酒。
某天,阿明上山,在高山草甸里遇到了身穿红衣、眉目如画的阿九。他将她抢回去当压寨夫人。
他娶她。
她爱杜鹃。
杜鹃花开时,他为她采,杜鹃花谢时,他派人给她做假花。
她很美,只是,几乎不说话。
他们最幸福的时光是她静静坐着,他为她画像,茶凉了,她才会对他说:茶凉了,我帮你续上吧。
后来他们反目,他一怒之下出家。而她毅然跟来,在寺庙旁搭建了小木屋,为他做饭,照顾饮食起居。日子看着就要好转了,身负重伤的阿明哥哥却带着一伙人冲进寺庙,要求阿九保护阿明:原来阿九是因阿明的哥哥而成孤女,她与自己的哥哥相依为命到成立部落,他们誓死报灭门之仇。这才有了百般设计下的草甸初遇,以及下山喝花酒,遇伏受重伤的阿明哥哥。
阿九为阿明挡了一枪,阿明也去了。阿九临终前说:今生今世,我们所走的路都错了,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来生,我们再会,我会等你。来生,你若不认得我,我就说,你的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你便知,那人是我。
僧人一点点将故事道来,他说他怕阿九转世后找不到自己所以在轮回道上等了五十年,彼时大限已到,不得不走。
阿明说:“我们前世都身不由己,我以为今生会碰到她,我们可以从头再来,我可以让她幸福;可是我没有想过的是也许今生的她,会生活得很幸福,就像你一样。我想给她的一切,她都已经有了。其实我想要的不就是给她幸福吗?所以只要她是快乐的,这快乐是不是我给的,能不能等到她已经不重要了。”
穿旗袍的女人恍惚之间想起什么,她说了一句:你的茶凉了,我再去给你续上。
她起身走进厨房,却忆起了所有:阿九是她的前生。当她冲出去,阿明已经走了。
这部电影是俞飞鸿拍的,她偶然看到一个叫《银杏,银杏》的故事,用了十年时间把故事从书本搬上荧屏。她说,这十年,可能是她作为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阶段,但她觉得很值得。
我曾向很多人说起这个故事,最喜欢的一个回答是:阿明对阿九一见钟情,阿九何尝不是?如果阿九不是,故事没有必要开始。
我是因为这部电影对银杏有了一种特殊情结。
……
先生,我不知道我还想躲多久。人一生会对太多人产生好感,似乎没必要把所有关系都发展到极致。
“情到深处人孤独,爱到浓时‘云淡风轻’”。
得到又如何呢?我问。
佛家讲执。我是个情执极重的人。我问,如何勘破?如何放下?我的问从不自觉皱起的眉飞出,它撞在灯笼的黄穗上又弹回来。
弹回给我,我于是问我自己,如何勘破?如何放下?
可能是堪不破了,如此进进退退就是一生。那就好好历吧。我也是只是小小的有情生命。
这算不算近乡情更怯?
我只想提笔一直写,把你给我的感动巨细无遗地保留,把我的生活一笔一笔描给你看。
我的信笺飞跃千山、飞跃重洋,它承着我对你的思念在清晨或者夜幕里向你娓娓地说。多一分少一分都很过。